這話說的有些僭越了，但內官很機靈地看著皇帝的臉色行事，這位浴血闖入皇宮，將所有京城附近軍隊收編為己用的鐵血皇帝讓所有皇宮大內的人都膽戰心驚，哪怕一直做秦王內應的人，也絕不敢因自己一直是秦王這邊的人，就貿然以為自己是功勳老臣。

    皇帝似乎對這位姑娘很上心，他們這些做內官的孜然知情識趣，說不定這姑娘將來就是皇帝身邊得寵的妃子，將來互相幫襯的地方多著呢。

    見洛笙一副緊張的樣子，皇帝倒是想了想，說：“其實你可以做一件事來討好朕。”

    洛笙一時沒忍住，兩手迴護著自己的前胸，一臉警惕地看著皇帝，好似他是個極品登徒子。

    皇帝差點沒忍住被她逗破了功，其實她這副對自己萬分警惕的模樣，皇帝一開始還是頗為生氣的，憑什麼自己一介皇子，竟連蘇御那傢伙都比不過？

    論家世，書香門第比得上自己帝王家出身？

    論長相，皇帝這輩子還沒服了誰，除了他自己，攬鏡自照，哪怕他不當皇帝，也是當世第一美男子吧？

    論文功武治，這些也不是蘇御能做到的事情，說白了，他不過是要在自己腳下仰鼻息，若自己看不順眼蘇御，直接把他推出去斬了也沒什麼。

    但時間長了，皇帝居然也習慣了這丫頭心裏有另一個人，有又如何呢，她還不是被自己牢牢把控在掌心裏，就像是佛祖手心裏的孫猴子，再怎麼擅長筋斗雲，也飛不出五指山去。

    這樣一隻精緻可愛的小鳥，哪怕用自己的鳥喙啄著掌心，再怎麼強的攻擊，也不過是讓他的掌心微微酥麻罷了。

    他倒想看看，將洛笙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她是不是能一直抵抗住自己的魅力。

    悄悄抬起眼睛，洛笙立刻看到皇帝的笑容，那種志得意滿，彷彿她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一定會愛上他，將來有一天為他要生要死。

    洛笙簡直被他激起了好勝之心，心說我以我爺爺的名譽起誓，絕對不會拜倒在你的褲腿下的。

    不過她還是好奇得很，秦王——哦不，皇帝要自己討好他的方法是什麼。

    見她真像是一隻雛鳥般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大眼睛裏帶著幾分疑惑，皇帝笑著說：“如今我軍將士大多有傷在身，城中也有很多受傷的百姓，朕繼位初始，自然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你不如帶一批御醫——”

    一聽到這裏，洛笙已經激動地打斷了皇帝的話：“好啊好啊！是幫大家治療對嗎，我去！”

    皇帝微笑頷首，然後揚起手，那寬闊的袍袖上水龍遊動，雲層重疊，金絲銀線交織成一片富麗繁華，洛笙又緊張了，盯著那白玉般的手腕和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生怕那祿山之爪搭在自己身上。

    皇帝一副馬上要碰到她的模樣，誰知那手一轉，卻扶了扶自己的冕冠，洛笙的擔憂撲了空，居然有幾分愧疚，心說自己是不是敏感過度了，這皇帝也不會太好色吧。

    皇帝要的就是她每次都猜錯，時間長了，她自然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

    楚瑤在宮人的帶領下，一身素衣悄悄地走到了臨水的一帶樓閣旁，隔著明窗，她小心地眺望著窗戶裡的光景。

    那一帶水煙嫋嫋，皇帝長身玉立，眼眸中頗有情意，朝一個少女伸出手去，那少女只是一個纖長的側影，似是春睡方醒，衣衫半散，身形纖弱，頗有魏晉不羈的風格。

    她一頭黑髮宛如絲綢般披垂到後背心，側臉似帶著幾分緊張，大眼睛裏滿是驚恐，但那張臉早已經烙印進楚瑤的心裏，她這一生不管到了什麼位置，得到了多少榮華富貴，也是很難忘記她的。

    楚瑤牙關緊咬，心臟一陣陣抽搐的難受，身旁的宮人小心地扶著她，關切問：“娘娘，您這是？”

    “不要叫我娘娘。”沒想到，兜兜轉轉，自己又變成了妾身不明的狀態。

    她心中的難堪實難描述，而那個從自己最年幼時就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居然這一回再次擋在了自己前面。

    她剋制不住地牙關打戰，忙匆匆往小路走去，窺探聖顏，若被人看到，本就是重罪，她如今身份尷尬，自然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身旁的宮人並不知道楚瑤的心情，只覺得楚瑤實在厲害，不論是已經故去的老皇帝，剛剛死於宮闈驚變的先帝還是如今的皇上，楚瑤似乎都能將他們敷衍得很好。

    自己跟著楚瑤才能獲得一絲生路，這一點她們都感激涕零，對楚瑤的忠心更上一層樓了。

    回到自己宮中，孩子仍舊在哭，奶孃知道楚瑤如今心思煩亂，嚇得立刻直起身子，反覆搖晃著小寶寶，那孩子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一直哭個不停，楚瑤秀麗的臉色一瞬間扭曲變形，卻終於什麼都沒說，只是讓奶孃多哄哄孩子。

    從這一天開始，楚瑤便閉門不出，今上沒有安排她去別的地方居住，竟讓她繼續呆在貴妃宮中，她也就一字不問，似乎那個血腥的夜晚她做過的事情全都是虛妄。

    只是她卻病了，病的很重。

    皇帝聽說楚瑤病得不輕，是她宮裏頭的人驚慌失措地衝了出去，守候在皇帝上朝的必經之路上，以頭磕地，撞出了點點滴滴的鮮血。

    “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她真的不好了——”

    皇帝眉毛微抬：“娘娘？”

    這小宮人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楚瑤的貴妃封號是廢帝封的，如今皇上登基一切都變了。她二話不說抬起頭，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腮上。

    小宮人下手當真是狠，啪啪幾下，清秀的臉蛋已經高高腫起，嘴角往下滲血，似乎再多打幾巴掌，連她的牙齒都要打出來了。

    她疼得兩鬢的碎髮已經黏在臉頰上，手上動作仍舊不停，皇帝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心中想，楚瑤這女子還真是厲害，她一個毫無背景的人入宮後，竟短短時間調教出這樣忠心耿耿的宮人。

    “好了，不必打了，抬頭回話，你說說看，楚瑤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