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也見那香車擦肩而過，馬車在青石板的路面碾過，一陣幾乎可算是嗆鼻的香氣席捲而來。

    那女子高揚著小巧的下頜，黑髮濃密高綰，打扮得異常豔麗，夜深，梧桐樹上掛著紅燈籠，那紅光在她的臉上一掠而過，洛笙隱約覺得那張濃妝豔抹的臉確實很年輕，似曾相識。

    “我……表妹蔣雪音……”

    沈清月不敢出聲，雙手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聲音嗚嗚咽咽地傳出來。

    她驚慌地扭頭看著洛笙，問：“我該怎麼辦？”

    洛笙看著馬車離去的遠景，林蔭路上只剩下馬車的隱約聲音，她側目看向蘇御，蘇御頷首道：“我去打聽一下。”

    沈清月和洛笙在附近酒樓的雅座坐下，隨意點了幾樣菜，這一回沈清月毫無吃東西的興趣，只是用筷子反覆撥弄著醋泡花生米，眼神微微發愣。

    那一次她被蔣雪音差點害死，初時她對蔣雪音怨憤入骨，夜裏做夢都氣的罵出聲來，可時間長了，她漸漸的也就好了傷疤忘了痛。

    畢竟像沈清月這樣的脾氣，最是容易生氣發脾氣，但脾氣來的快也去的快，蔣雪音畢竟和她是多年的姐妹，總是在她生病的時候過來陪她解悶說話。

    蔣雪音不是逃走了嗎，怎麼會陷入那種地方？

    她心頭不解，又有一種躁鬱難過的情緒。

    洛笙是有些餓了，不過看沈清月心情不好，她也沒吭聲，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菜，沒多久蘇御上樓來，掀開雅間的薄簾，沈清月立刻揚起眼簾，又是緊張又是憂慮地看著他。

    “你別急，有什麼情況咱們都商量著解決吧。”

    沈清月居然沒有任性發脾氣，反倒是拍巴掌讓小二再送乾淨的碗筷和米飯過來，請蘇御先喫口飯壓壓餓，再細細說事。

    蘇御知道她心中焦慮，雙眉緊蹙形成一個豎著的深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要出現這種痕跡，真是很用力的皺眉了。

    “剛纔從胭脂衚衕離開的女孩子，說是天香閣的紅姑娘，叫做雪娘。”

    “雪娘！？她，她出去是做什麼？”沈清月咬著下唇，用力過度，讓下唇出現了血色般的深痕。

    其實這樣的紅姑娘外出能做什麼呢，蘇御一時語塞，但沈清月不依不饒地追問：“她是外出做什麼呢？為什麼她不回家呢？我聽我爹說了，我姨媽蔣夫人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四處派人找她。她不知道姨媽很擔心嗎？怎麼會這樣任性呢？”

    蘇御終於說道：“她並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像這樣的紅姑娘，如果有人家宴請賓客，是會請她們列席陪客人的。”

    “陪客人！？”沈清月一臉不可思議：“男女授受不清，有什麼可陪的？從沒聽說我爹宴請賓客的時候讓我陪啊？”

    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蘇御更加尷尬了，不過沈清月一臉刨根問底的表情，一旁的洛笙已經尷尬到用飯碗埋臉，他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一次性講清楚，不然這丫頭萬一到處去問，出糗的還是她自己。

    “就是因為男女授受不清，所以有些爺們的聚餐上，需要女子作陪，類似於彈琴獻唱喝酒，更或者……良家女子自然不能去，於是就從這些姑娘中請人作陪。而她們外出的時候，車子裡是有龜公之類作陪的。”

    “龜公又是什麼東西？”

    蘇御覺得自己簡直是作孽，但科普工作進展到這份兒上，堪稱騎虎難下，他只能勉強繼續說下去。

    “就是……不準這些姑娘跑掉，看著她們的打手，類似你家的護院。”

    沈清月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看著蘇御的目光裡盈盈如水，又倉促地看看一旁的洛笙，帶著哭腔問：“那我表妹，豈不是，這該怎麼辦呢？”

    洛笙說：“這事兒我建議咱們趕緊回去，你和你爹沈伯伯說一說，如果想救她出來，必然要花錢幫她贖身。”

    沈清月暴躁人設不倒，突然扭頭盯著蘇御，一臉疑惑地說：“你怎麼會懂的這麼多？”蘇御尷尬地咳嗽一聲，沒回答，她又望著洛笙，一臉的慎重緊張：“洛笙，不是我說啊，他怎麼會懂的這麼多？我爹都不懂這些的。”

    洛笙差點把一顆花生米吃進鼻子裡，她手捂著嘴巴激烈地咳嗽著，心想放過我和你爹吧，我不信他不懂。

    事不宜遲，這事兒既然已經發生了，一直拖著也不好，洛笙結了賬，三人匆匆回去船上，打斷繼續下棋的洛父和沈百萬，洛笙見沈清月當著所有人的麵就要把表妹身陷青樓的事情嚷嚷出去，她雖覺得船上都是自己人，也覺得不妥當，忙重重地撞了沈清月一把。

    結果沈清月一時沒提防，直接被她撞得撲倒棋盤，將黑白水晶的棋子全撞進水裏了。

    不過沈百萬一看洛笙的眼神，就扶起女兒哈哈笑著對洛父說，等他有空還他一副新棋子，就拉著沈清月往後面走去。

    第二天一早，沈百萬就和洛父一起出去了，洛笙和蘇徹一塊兒準備一些藥，防身用的，還有如果去救人被刺激到了，也需要一些靜心養神的藥物。

    直到下午，兩人才回來，洛父到看不出什麼變化，沈百萬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沈清月忙忙去接他，一開口就問：“表妹呢？”

    沈百萬搖搖頭，低聲說：“她說她不是蔣雪音。”

    “怎麼可能呢？”沈清月跺腳說：“該不會贖身的錢太多了吧，爹你別擔心我一定少吃少花一些，咱們還是把表妹給救出來吧。”

    洛笙見沈百萬臉色發黑，隨時要發火的模樣，她拉住沈清月，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了。沈清月還一臉不解地看著洛笙：“你身上有多少錢，不然我們再去一次……”

    “不準去！”沈百萬臉色大變，怒喝道：“那是什麼好地方?你們好生生的女孩子怎麼會往那裏跑，遇見一個長得像的就往你表妹身上靠？誰去我把誰的腿打斷！”說完就氣沖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