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是被迫佔了便宜而已，佔了就要走，結果雲都就跟一塊狗皮膏藥般貼著她死死不放。

    而不遠處，明月照著悠悠的流水，有船家撐著船緩緩靠岸，見到岸邊的兩個人，立刻和雲都打招呼。

    “公子，我來了。你們快上來吧！”洛笙沒想到，雲都還真的僱了一艘船。

    她詫異地看著雲都，他臉上猶掛著稚嫩的笑容，笑著又親了親洛笙的臉頰，這種親法也不是成年男子帶著佔有慾和情愛的親吻，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用力又響亮，聲音大的像是一個耳光。

    “媽媽，我們上船吧！”

    他拖著洛笙的手就往船上跳去。洛笙整個人都麻木了。

    船家一臉驚愕地看著雲都，又仔細打量著洛笙，船出去數十丈，船家還是沒從震驚中走出來。

    雲都還是不依不饒地搖晃著洛笙的袖子，大聲說：“媽媽，媽媽，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洛笙乾笑。

    船家搭訕：“這位娘子，你……你嫁人嫁的挺早啊。孩子都這麼大了？”

    洛笙尷尬地笑著說：“也不是。”

    雲都見洛笙不搭理自己，反而和船家聊天，不高興地撅起嘴巴，雙手繞過洛笙的脖子。

    他若是神智仍在，洛笙肯定覺得這動作很不妥當。可他現在就像是個小孩子盤膝坐在船艙裡，兩隻手不斷地上下搖擺著，讓不暈船的洛笙產生了一種暈船的效果。

    “媽媽媽媽，你給我唱一首歌吧，我記得你可喜歡唱歌謠哄我睡覺了。”

    船家繼續感慨：“娘子你真是駐顏有術，我看你兒子……比你真是老多了，飽經風霜啊這是。”他也挺好奇，這孩子是遭遇了什麼事兒，怎麼就長得這麼着急呢？

    其實單看雲都並不著急，但若把雲都和洛笙放在一起，還要說他們是母子，那雲都這不是一般的著急，是呼哧帶喘一路馬拉松賽跑呢。

    洛笙想推開雲都，可他死活不鬆手，讓他睡覺，他就再次饒舌：“媽媽，媽媽，求求你了。”

    洛笙終於翻了一個完整的白眼，怕了他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她已經很盡力了，誰知雲都不懂知足，仍舊纏著她不放：“媽媽媽媽，你唱有老虎的那個歌兒……小時候總唱歌我聽的。”

    洛笙長嘆道：“好好好。”

    她哪裏聽過什麼老虎的歌謠，船家見船艙裡母子情深，也只是微微笑著，看長竹篙擊碎了眼前的水月，化為無數閃閃發光的鱗片，船在水上行走，月在身後凝聚。

    洛笙終於木著臉繼續唱：“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為什麼一隻沒有耳朵啊？”雲都用異常天真的聲音問。

    洛笙沒好氣地答道：“因為不聽話啊。”

    雲都那雙野獸般的可怕的眼睛變成了孩童般的可愛，圓滾滾的滿是笑意：“那為什麼另一隻沒有眼睛呢？”

    “因為他不睡覺！不好好睡覺的話，眼睛就會不見哦！”

    洛笙惡狠狠地嚇唬他，他終於躺了下去。

    洛笙自己疲倦地靠在船艙裡，長長出了一口氣，見雲都已經睡著了，她對船家說：“勞煩您在前面停一下。”

    船家微微一怔：“可昨天你家公子不是這麼說的。”

    “……他是個小孩子，做不了主的。”

    船家其實覺得洛笙比雲都看起來年輕很多，但云都口口聲聲喊她娘，且雲都細看去，神態頗有點像個大傻子，船家就預設該洛笙做主了。

    見船停了下來，岸邊無數白葦，足有半人多高，她立刻下了船，匆匆往那蘆葦中跑了去。

    船家驚詫莫名，在身後一直喊叫：“你的孩子呢，你的孩子不要了？”

    洛笙頭也不回，腳下跑得飛快，她心想，雲都都這麼大了，哪怕自己真是他親孃，他也到了該獨自生活的時候！放開自己的翅膀，獨自飛行吧逆子！

    她完全忽略了身後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就像是一隻忠誠的小狗兒，直到她跑得汗流浹背，終於前面出現了空地，她從蘆葦中撲出去，趴在地上喘氣不止，就聽到了魔鬼般的叫聲。

    “媽媽！”

    她要哭了：“我沒你這麼討厭的兒子！”

    一回頭，她正好和雲都雙目相接，那雙帶著十足稚氣的眼睛裏，如野獸般的金光漸漸聚合，同時受傷的神態一閃而過。

    藥效散了！

    洛笙這一生都沒這麼狼狽過，她忍著虛弱無力，爬起來就要跑，就被身後的雲都一把擒獲，將她禁錮在懷中牢牢地不放開。

    洛笙宛如一隻進入應激狀態的貓，渾身上下的毛都呲開了。她瘋狂地尖叫，伸手抓他，腳踹他！她知道，只要自己落了下風，雲都肯定要殺了自己！

    雲都被她撓了臉，漂亮的臉蛋上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洛笙聞到自己指甲上也出現了血腥氣息。

    “你居然讓我喊你媽媽？”雲都顯然非常憤怒。

    “是你自己要這麼喊的！你以為我不要自己的名聲嗎？我一個沒嫁人的女孩兒，怎麼會平白無故有你這麼大的兒子！？”洛笙憤怒地回懟。

    “你對我下了什麼迷。藥，居然這樣厲害？”雲都還記得迷濛中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看到媽媽回來了，比照顧雙生子的時候更加溫柔，和他在草原上嬉戲玩耍，把他放在自己柔軟的膝蓋上哄他睡覺，給他唱好聽的歌兒。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直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這是一個溫馨的夢境，這麼多年，雲都頭一次夢到他真心實意渴望的東西，雖然宛如鏡花水月般立刻就散掉了。

    洛笙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她被雲都提醒了。是她下了藥，她要保證自己的安全，都是雲都這個野蠻人逼她的！她覺得自己的臉也變得猙獰了，像是一隻野獸。

    她摸到自己的懷裏，爲了防身，她在懷裏藏了一大包的醉生夢死。本是怕秦王對她欲行不軌，到時候迷倒秦王的。

    她猛地閉上眼，屏息凝神，將手中的藥包筆直朝身後拍去！

    煙霧在明月下陡然散開。

    雲都一時不察，不但吸了好幾口，還因為被嗆到瘋狂咳嗽，吃掉了不少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