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個人，是真的可以不喜歡自己的孩子的。

    楚瑤這一條命堪堪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終於是保了下來，且她誕下了一個小皇子，雖說不上多可愛——奶孃抱給她看的時候，楚瑤驚愕地發現，這小孩長得可真像是個猴子。

    但看起來是健康的。

    皇帝異常欣喜，當天就下詔書自己即位以來得到第一個皇子，普天同慶，要大赦天下。

    楚瑤心中怦然一動，這大赦天下，該不會將在逃的楚瑤和蘇御都給赦免了吧？

    只是她來不及多說什麼，皇帝已經興致勃勃地把大赦令發了出去，她不過是在月子裡養胎的女子罷了，又能怎麼樣？

    皇帝親自來安慰楚瑤，說等孩子百日就要舉辦熱熱鬧鬧的百日宴，群臣都要進宮來為小皇子朝賀，同時要對她封賞。

    楚瑤便婉轉一笑：“皇上不必了，皇上倡導儉省，皇后姐姐……”她話音未落，皇帝的表情已經不太好看了。

    “朕尚未冊封，你們就喊她皇后了？”

    目前皇帝還不能完全甩開孫家，但若讓他一個堂堂的君王受制於人，這皇帝做的沒意思沒滋味，還不如不做咧。

    楚瑤捂著嘴唇，怯生生不敢說話，半晌方說：“並不曾如此，姐姐從沒這麼說過，是我想這樣喊她，是我僭越了。”

    皇帝板着臉，見她嚇得臉色慘白，連嘴唇也沒有顏色，又憐惜不已，只是柔聲安慰，讓她好生休息。

    奶孃是個懂事的，立刻把小皇子抱過來給皇帝看，楚瑤心想，就那麼只吵鬧不休的猴子，為何皇帝看了會喜歡成那副模樣？實在是奇怪至極。

    不過皇帝喜歡自己生的小猴子，好過喜歡別人的潑猴，她這樣安慰自己，臉上帶著感恩的笑容。

    直到皇帝走了，奶孃還傻乎乎抱著小皇子站在床邊，她厭煩地說：“還不趕緊把小皇子抱回去？等會兒吹了風又要咳嗽了。”

    奶孃聽了忙去了，她側身在床上躺著，出神地看著窗外隨風搖擺的宮燈，那一斛光宛如流水般盪漾著。

    也不知道洛笙到底怎麼樣了。現在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裡惶惶不可終日，她希望把她找到，就像是從一個深洞裡把小老鼠揪出來。

    這些噁心的有害的玩意兒，最好全殺掉。

    等她有朝一日母儀天下，她不能忍受竟有人曾做她的主人，且還活在這個世上。她過去的一切她都記得。

    這樣的人，最該去的地方，難道不是陰曹地府嗎？

    *

    洛笙正促膝和蘇御說話，窗外一痕秋月，顯出幾分悽清。

    蘇御見她笑容可掬，自己也漸漸地綻放笑容，他和過去縣太爺的模樣相比，真的懵懂許多，越發顯出可愛的孩子氣來，側臉的臉頰居然還有兩塊可愛的奶膘，洛笙生出一個念頭，嫁給他其實挺好的，反正他過往的家世也都成了空，就一個人孤零零地漂泊在這個世上，過去的蘇御自己和他是門不當戶不對，可現在的蘇御，沒有了過去，其實還挺搭的。

    而且若是嫁給他，就可以每天擰這兩塊小奶膘了。

    蘇御哪裏知道洛笙目光灼灼，其實已經朝著老色批的方向發展，他靦腆地笑著，問：“你最近還好嗎？”

    “還可以啊。反正就這麼過唄。跟著秦王殿下，我也不敢做別的指望了。”洛笙說這話的時候，猜不到秦王已經半夜醒了，披衣服來回走著，突然聽到聲音就出來看看。

    蘇御的聲音，秦王還記得，過去蘇御和洛笙交好，其實秦王從來沒當一回事。

    他看中洛笙的，也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一手好醫術。

    一個好的醫女，成親和不成親沒什麼區別。可是現在，一想到蘇御可以被她開門迎接進去，深夜不顧孤男寡女不成體統，就這樣和蘇御徹夜長談，對自己卻滿是戒備，只要踏進她的房間，洛笙就跟刺蝟一樣豎起滿身的刺，一臉盼著他趕緊走掉的表情。

    秦王無端端感到一陣心酸。

    “秦王他……”蘇御顯然沒有恢復記憶，所以無法說全，只是皺著眉頭繼續：“你還是小心些的好。”

    “我知道啊。”洛笙直截了當地說：“秦王殿下那樣的風流浪蕩鬼，我當然是十二萬分的小心，他要是當了皇帝，我告訴你，樣式雷肯定是要有活兒了。”

    蘇御眨巴眨巴眼。

    秦王也納悶了。他有什麼活兒給樣式雷啊。除了把他收羅到自己麾下，為攻入皇宮以及找到寶藏出一份力之外。

    洛笙神秘一笑：“秦王那好色勁兒，他要是當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裏夠啊，非得來個三百六十宮，七百多妃子才成。我看樣式雷得擴建宮殿，還不一定趕得上秦王好色的步伐呢。”

    說著她竟還哼起了歌兒，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

    這是前幾年的歌兒了，沒辦法，洛笙已經穿進這個世界好幾年，無法做到與時俱進了。

    蘇御謹慎地說：“你家鄉的小調，真是與衆不同。”

    秦王氣的要吐血，恨不得立刻推門進去把蘇御給抓起來。

    但是他想歸想，總歸知道洛笙這丫頭脾氣很倔強，自己把事情做絕了並無一份益處，反倒添了彼此的隔閡。

    他耐著性子聽兩人說話，一邊說一邊笑，終於耐不住性子，讓侯暮白去敲門。

    侯暮白比秦王還是機靈多了，他敲門的速度徐徐，足夠讓裡面的人團團亂轉，四處尋覓躲藏之處，然後似乎是開了窗，洛笙讓蘇御跳窗戶出去了。

    這裏是二樓，蘇御大人的身手果然矯健一如從前啊。

    洛笙等蘇御已經落地了，跑了兩步，才安心下來，裝出剛睡醒的模樣，走過來開門。

    “這麼晚了，什麼事兒啊？”

    “秦王殿下曾經吩咐廚子給姑娘做宵夜，可是一時大家都忙忘了，我給拿過來了。”他把食盒提起來。

    洛笙展顏一笑，心裏嘀咕，秦王啥時候這麼仔細體貼了。

    “多謝，你可以走了。”

    侯暮白明知道秦王還在等著他覆命，卻忍不住攔住門：“大小姐，你還不能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