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渾身上下都溼透了，瑟瑟抖動的模樣倒顯出幾分嬌弱的少女美態，秦王突然轉身又走出軍帳。

    洛笙倒也沒那麼擔心，過去和秦王單獨相處過很多次，秦王對自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興趣。大概是她相貌不夠美，不是秦王喜歡的那一趴吧。

    過了沒多久，就有兩個士兵擔著一個大桶子進來，裡面盛滿了熱水，旁邊還有兩個小碗，裝著澡豆和香膏，一旁放著一條長巾和一套士兵的軍服。

    洛笙剛想問，他們就勾著腰出去了。

    她左右看看，終於耐不住熱水澡的誘惑，小心翼翼地脫掉衣服泡進了桶子裡。

    熱氣騰騰的，真是舒服。

    前幾日還青紫的傷痕，也漸漸都平息了。

    她長舒一口氣，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像被熨平了。舒坦。

    正洗得開心，突然聽到帳子一陣響動，她嚇得立刻整個人縮排水裏，誰知那秦王又進來了。

    他彷彿有些疲倦，將頭上的鐵盔脫掉，放旁邊一放，只聽哐噹一聲，洛笙整個人都沉在水裏，只剩下一個雪白如玉的額頭和兩隻黑眼睛，警惕地盯著他。

    見少女宛如受驚的小鹿一樣瞪著自己，秦王頗有幾分好笑。

    “你佔了本王的洗澡水，現在倒好意思瞪著本王？”

    洛笙吐吐舌頭，說：“這水上寫了王爺的名字嗎?憑什麼就說是你的？”

    她言語間頗多挑、釁，但其實對秦王的警惕心並無一分減少。

    如果秦王但凡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她就用手指頭戳他眼睛！

    秦王看了一眼水面，少女滿頭黑髮蔓延在水中，宛如黑色的藻草，雪白的臉被熱水薰得通紅，兩隻眼睛如兩丸黑水晶，被水汽蒸得潤潤的。

    如同一頭林中警惕的小鹿，生怕被獵人逮了去。

    秦王突想逗弄她一下，邁開步子就往水桶走來。

    其實桶子上方撒了一層驅寒的艾草，密密地覆蓋著水面，除了她臉龐邊兒的一點，其他的地方秦王都看不清楚。

    但洛笙還是嚇得臉色都變了。

    她喃喃著鼓勵自己，再進一步，再近一點，她就一定要戳瞎秦王的眼睛。

    哪怕他是這本書的男主，也要讓他當瞎子！

    秦王走到水桶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那雙深邃到近乎異族的眼睛裏，閃著一層朦朦朧朧的光影。

    在洛笙還沒反應前，他就把手探入水中。

    細細的鮮紅在水中暈開。宛如在水中繚繞開的紗幔。血腥氣涌動過來，這個倒黴的王爺，七皇子，竟在她洗澡的水裏洗掉手上血腥。

    洛笙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在水中揉搓，甚至還撈起了一點艾草，辛辣的草味漫掉了他滿手的血氣。

    這個男人，剛剛出去做了什麼事情?殺人嗎？

    秦王明知道她心中疑慮，卻始終沒解答。只是對她勾唇一笑：“怎麼，你擔心本王對你做什麼？哼，你那副身材板，想求著本王做什麼，本王還不一定有興趣。”

    洛笙纔不跟他鬥氣，心裏只是一陣陣緊張，見他真的只是洗手，洗完就走開，才放下心，撇撇嘴說：“哼，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秦王欣賞不了，她也不在乎秦王的欣賞。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蘇御欣賞她就好了。

    雖然被秦王又抓了起來，洛笙卻並不希望蘇御和父親來救自己。

    她發自肺腑希望他們繼續南下，走得遠遠的。而她自己，一定能想到法子逃出去。

    不然一家子走出去幾十裡，又立刻倒退回來幾十裡，像什麼樣子？

    秦王雖笑話了她，卻不再繼續逗她，只是淡淡說：“水快涼了，不要鬧了，趕緊出來吧。”

    洛笙咬著嘴唇，心說誰鬧了，等秦王一離開軍帳，就立刻套上衣裳出了水桶。

    她換上了低階士兵的衣服，但這套衣服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一些，領口對一個強壯的男人來說，應該是隻露出鎖骨，可她穿上就洩露了大半的身體，不得不用力拉緊腰帶。

    但是水中為何會有那麼多的血絲？秦王雖在浴桶裏洗了手，但他又不是殺人狂魔，也沒淋著一地的血走進來……

    洛笙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嘴唇抖得說不出話來。

    難怪腰椎附近一陣陣墜痛，小腹也隱約作痛，她還以為是爲了救人受的傷沒好利索。

    掉轉頭看著淡淡的粉紅色的水，洛笙只覺得一股熱流宛如溫泉涌動，但在自己的身體裡發作，就非常尷尬。

    秦王站在帳門口，看著橫斜的雨水，天氣已經很黯了，周圍的軍帳都被籠罩在豐茂的雨水裏，帳前掛著的燈光線只有一點，就像一片迷失了路徑無法回到夏季的螢火蟲。

    他出神地看著雨絲，想起了自己的親孃。

    她就死在這樣一個雨夜裏。和麗妃一樣，死的時候非常年輕。不同的是，麗妃雖然揹負了沉重恥辱的罪名死去，但是整個皇宮上下，無人會忽視她。

    也無人會忘記麗妃死去的那一夜。

    他也在那一晚哀哀哭泣。爲了年幼的自己心中一捧不滅的愛情。

    他娘當時很是生氣，憤憤說：“你們這些爺們兒，一個個都爲了麗妃那個女人哭成這樣，你娘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不遲。”

    作為後宮裡不被皇帝寵愛的女人，他娘身上的市井氣和生動的怨氣，大概是原因之一。

    能夠一口氣罵人一個時辰不休，也只有他的親孃了。

    尤其是內務府總是忽略他們這一宮的日常用度的時候。

    算得上一語成讖吧，他娘不久也過世了。死前太醫院開方子，說最好吃一季人蔘好好養一養。

    可是內務府遲遲不送人蔘來。

    那時候他娘厭惡的麗妃已經死去了，沒人能幫七皇子一個小忙。

    人蔘遙遙無期。

    畢竟皇上都因為麗妃的死病著呢，誰顧得上一個不受寵的妃子的死活？

    他終究是想到了方法弄人蔘。

    悄悄在御書房用針刺破手腕寫血的佛經，為父皇的健康祈禱。

    他運氣不錯，那一份佛經被皇帝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