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耽誤……時間了……快走……”

    洛笙說完，蘇御便一個翻身躍入走廊內，一把扶著洛笙，低聲問：“你……還好嗎？”

    自然是一點都不好。

    洛笙被打得很狼狽。

    那些人以為她是男子，當然不會手下留情，洛笙白玉般的臉上，顴骨處，鼻樑處和嘴角上滿是淤青血痕。

    她被蘇御軟軟地扶起來，仍舊腹內痛楚，動一下都是鑽心地疼。

    蘇御並不多說話，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在自己懷裏，讓她的腦袋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用來束髮的竹釵已經被打掉，黑髮凌亂披散，清麗的側顏靠在那竹布黑衣上，竟顯得無比和、諧。

    沈清月看了一眼，心中也是十分納悶。

    她竟覺得侯大夫和小九很般配。

    可見她是瘋了吧。

    真的瘋的不輕。

    蘇御抱著洛笙跳下，回頭看看沈清月：“你還能走嗎？”

    他衝沈清月伸出一條手臂，沈清月忙點點頭，兩隻手攀著這條手臂站直身，儘可能忽視自己心臟的難受，飛快地往側門走去。

    過去她真的很喜歡小九。

    如今小九也算是來得湊巧，剛好把他們給救了。可沈清月心中恍惚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對小九執著的愛意似乎已經消失無蹤了。

    他伸出的這隻手臂，堅實可靠得就像是沈清月的哥哥。

    而她真正的注意力，竟放到了暈倒在小九懷中的洛笙身上。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雖然他自己柔弱無力，卻比最強勁的男人更加可靠。

    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哪怕被打得吐了血，也不會求饒。

    馬車停在側門外，洛父已經提前回來了，他若晚回來一步，老友沈百萬大概已經被殺了。

    馬車附近，躺了一地的人。而洛父的寶劍已經出鞘，劍身染了血。

    “快上車，走！”洛父自然看到女兒受傷頗重，他心裏咯噔一下，但並不耽擱時間。

    馬車朝城外疾馳而去。

    洛笙一直靜靜地躺在蘇御懷裏一動不動。蘇御似乎已經把這個世界都淡忘了，一直低著頭，雙臂環繞著她，時不時探出食指，試一試她的鼻息。

    沈百萬見女兒形容狼狽，忙讓她換一套衣服。沈清月急切間，只是把衣裳披在外面，順手一系，便追問：“侯大夫人怎麼樣啊？他……”

    他不會被打死吧？

    洛父粗通醫理，給女兒把脈說：“傷的很重。但是應該於性命無虞吧。”

    這話，一大半是安慰他自己而已。

    馬車跑到河道邊，他們棄車改船，乘沈家藏在一個妥當處的小船往城外劃去。

    夜色蒼茫，一點星辰落在水面上，激起浮光萬點。

    沈百萬把乾糧分了，沈清月和蘇御都吃不下，反倒是洛父沉得住氣，說：“前頭還有很多關要闖，現在不吃，將來怎麼熬得住！？有吃的時候就要趕緊吃，儘量吃，多吃點！”

    沈清月嗯了一聲，含淚吃了半張餅子。

    到了下半夜，洛笙才緩緩醒來。她給自己切脈後，說:“應該沒傷到臟器，只是皮外傷，多養兩天就好了。”

    洛父還有些不信，洛笙怕父親嚇壞了，正色說：“爹，若真傷著臟器，這會兒我該嚥氣了。內出血造成的傷，這幾個時辰足夠我去見閻王了。”

    洛父還沒說話，沈清月已經呸呸呸好幾聲：“侯大夫，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半點忌諱都沒有？”

    洛笙敏感地覺得沈清月對自己的態度轉變。

    好似比以前好了很多。

    她咳嗽一聲，說：“哦，我知道了。我注意就是。”

    沈清月見她這樣聽話，臉上一紅，扭過身子去不吭聲了。

    洛笙低聲說：“蘇徹和小猴子他們先行出城了，我讓他們先找個安全地方躲一躲。不知道這一路能不能碰上他們。”

    其他人還沒說話，又是沈清月一頓搶白：“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掛記著你那幾個朋友？你就不能好好給你自己診脈？你這麼年輕，就傷的這麼重，別將來落下什麼病根，那你下半輩子可怎麼辦？”

    大家各懷心事，誰都沒注意到沈清月的語氣不對。

    沈百萬雖知道洛笙是女孩兒，但還在逃難，況且他知道自己女兒並不喜歡侯大夫，忙亂中竟也忘了告訴女兒一聲，這侯大夫是個假男人。

    只有沈清月順著飄搖的水波，心情頗有幾分甜蜜。

    她想，這個侯大夫每次都怪氣人的。焉知不是他也喜歡自己，見自己一門心思喜歡阿九，所以纔會鬧情緒呢。

    既然爹把自己許配給他了，下半輩子，自己也就和侯大夫好好過吧。

    她就希望侯大夫不要落下什麼病根，健康一點。

    她的心情一變，看小九抱著洛笙，她就很不順眼裏，便用力地擠過去，掰開小九的手臂說：“你一個大男人，摟著一個大男人成什麼樣子?”

    說著，自己把洛笙搬過來，放到自己的雙腿上，認認真真說：“侯大夫，你好好休息吧。”

    洛笙只覺得腦袋靠在很柔軟纖細的腿上，細到她懷疑，如果沈清月穿的是現代女子喜歡穿的短裙短褲，這腿細得能掰斷。

    她不安地想把腦袋移開，剛一昂起頭，就被沈清月按了回去。

    “我的腿不舒服嗎，你掙扎什麼啊？”

    “……”其實還算是舒服，但是怪怪的。

    不過洛笙傷的真心重，她疼得熬不住，閉上眼又睡著了。

    舟行很快，兩天功夫就到了更南的一個小鎮清水鎮上，幾人都已經很疲乏了，見小鎮上仍舊很清靜，似乎並未受到京城和周邊亂相的影響，便決定在這裏呆上一兩日。

    好好休整一下，同時給洛笙買些藥。

    洛笙再次被沈清月扶了起來，靠在她身上往外走，沈清月自己就夠沒勁兒了，洛笙根本不敢靠，生怕把她靠垮了。

    她掙扎著抬起頭，卻看到了沈清月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雙眼睛如汪著春水，脈脈含情的模樣，看得洛笙心中一怔，立刻反應過來。

    糟糕，情況不太妙！

    沈清月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