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從事情發生之後，她整個人都痴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她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就如一頭被群貓追擊的，惶惶不可終日的小老鼠。陰暗的角落已經不能給她安全感，她扶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還在。

    可是，有用嗎？

    她聽到門開了，兩扇巨大的宮門緩緩開啟，無數金色的塵埃在稀薄的陽光裡飛舞，而那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緩緩走進來。

    他頭戴玉冕，九道長珠垂在臉前，擋住了他大半的容顏。

    那俊秀的相貌，一瞬間她以為是秦王走了進來。

    其實不是，是太子殿下。

    他這一身玄色九龍袍和玉冕，代表著他已經繼位了嗎？

    那麼自己呢，是到時候該死了嗎？

    她抖動著身體，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太子虞衍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她美麗的臉一半暴露在陽光下，一半隱藏在陰霾裡。

    “你怎麼會嚇成這樣？”他的手指細膩柔軟，在她的臉上來回滑動著。

    楚瑤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滴打在太子的手上。

    “您……”她抿了抿嘴唇，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您是來賜我三尺白綾，還是賜我毒酒？”

    太子皺眉突然一笑：“你為何要這麼說？”

    楚瑤悽楚地扭過頭去，說：“因為我犯下了死罪。”

    太子淡淡一笑，說：“是啊。”

    昨晚的一切都彷彿在夢中一樣，她如常一樣侍奉皇帝，皇帝已經年紀很大了，花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但神智不全的他就像是一個老小孩兒一樣，和皇帝熟稔了之後，她甚至並不怕皇帝。

    她能感覺到，皇帝對她的喜歡。

    是因為她的美麗，還是因為別的？她覺得皇帝真的很喜歡她。

    於是在秦王私下拜託她做一件事的時候，她就終於下決心去做。

    所謂兩頭下注，不過是如此。誰也沒資格怪她，她不過是這世間一個出身卑微的小小女子而已。

    她渴望擁有更高的地位，渴望每天可以吃到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戴黃金珠寶，她有錯嗎？

    雖然如今太子待她很好，可是她知道，男人的情愛根本不長久。

    沒有人會長長久久地愛著她。

    在皇家的御書房裡呆了很久，她看了不少書。每一本書裡都隱藏著前朝的刀光劍影。

    而她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活下去，活成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女性。

    那些書裡有答案。哪怕當皇后都不算尊貴，皇帝隨時有權廢黜皇后。

    只有太后。

    她的眸子裡閃著光。

    所以她就靠肚子裡的孩子了。

    他是她未來的希望。

    幫助了秦王之後，她要悄悄把那東西復原。

    昨夜她復原的時候，居然被皇帝察覺到了。

    可是皇帝不過是個老小孩，發現了便發現了，她一開始根本就不在意。

    她也不懂，皇帝為何會突然恢復了神智一樣勃然大怒，她嚇得匍匐在地上一直求饒。

    直到皇帝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然後剝開她的衣服。

    當脫到內衫的時候，她用力掙扎起來。

    並非她想給太子守貞，也並非她真的無法接受一個醜怪的老男人。

    她肚子裡有孩子，太醫已經說了，她的胎相併不穩，而且過去身體受了太過的寒毒。

    如果這一胎生不下來，這輩子她可能會沒有孩子。

    太后沒有孩子也是有的，生來尊貴的公卿家族的女子，可能因家族的權勢坐穩皇后的位置，然後收養其他嬪妃的兒子當太后。

    可那人肯定不是她。

    她的出身太卑微了。她用力掙扎起來，花容失色，釵環凌亂，黑髮也披在地上，可皇帝畢竟是男人，她漸漸沒了力氣。絕望中，她摸到了鳳釵。

    冰冷的釵，冰冷的長柄，一頭尖銳如刀。

    她沒來得及多想，手已揮舞出去。

    皇帝的咽喉流出鮮血，他愣怔看著眼前的女子，只是低聲問：“頌聲？”

    然後倒在一旁。

    抽搐著。

    她尖叫起來。

    她叫嚷著，直到太子前來，先把皇帝抱了出去。然後扶著她起來，她臉上滿是鮮血，順著白玉面龐流下去。

    “我……”

    她殺死了這個帝國的主人。

    太子溫柔地摟住了她，把她當小孩子那樣抱在懷中哄著。

    “別怕。別怕。”

    他給她披上了長長的頭巾，擋住了她的臉和大半身體。

    黑色的面巾讓她的視線一片黑暗，只能身不由主被太子抱起來。她聽到馬車的聲音，感覺自己在顛簸中前進。

    直到太子殿下再次掀開她的面巾，眼前是一片寧謐的小院。

    院子裡站著一個年輕的少女。

    和她有七八分相似。雖然處處不如她漂亮。

    “這個人是……？”

    太子已經查清了洛笙的事情，還是秦王府的人告密。他冷淡地笑了笑，說：“這個人叫楚瑤，是你。”

    楚瑤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

    少女沐浴著冬日的陽光，她臉上帶著靜靜的笑容，低頭看看自己簇新的衣裳，她似乎過去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因為她有一雙操勞的粗糙的手。

    看到太子過來，她盈盈下拜。

    太子點點頭，讓她先回屋子休息。

    他俯身在楚瑤身邊：“妹妹，你別怕。你懷著朕的孩子，朕怎麼會不管你呢。這個人叫楚瑤，是你。等我把她帶進宮去，你在這裏先住一段日子。稍後我把你接回宮裏去。以朕新冊封的妃嬪身份。”

    楚瑤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更加害怕，從骨髓裡傳出來的恐懼讓她整個人抖得站立不穩。

    太子是行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術。

    因為他確定，楚瑤是他的妹子。故去麗妃的女兒。懷著他的孩子。

    如果他有一天發現自己在騙他呢？

    他會不會……

    太子見她還這麼害怕，便在她的櫻唇上輕輕一吻，笑著說：“我會好好照顧你，永遠好好照顧你。你不要怕，你是我最愛的女人。讓我好好想一想，你要改一個怎樣的名字？”

    楚瑤忍耐著心中的膽寒，雖然那寒意普卷而來，她無力抵擋。

    “全憑太子殿下決定，只要跟在你身邊，不管叫什麼名字我都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