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谷娘，蘇先生，你們若能救了我兒子的性命，來世結草銜環我也要報答你們的再造恩情……”

    聶夫人一個朝廷從四品大員的妻子，這會兒已經沒什麼臉面可講，以額點地，淚水盈眶，溼了一片花磚。

    洛笙看了心中不忍，虛扶一把說：“我們都是醫生，請夫人放心，雖不敢做什麼保證，但我一定竭盡所能。”

    李麻子也猴著腰在一旁候著，洛笙說：“這位就是得過天花又好了的，對嗎？”

    李麻子點點頭，說：“我小時候得過，家裏人窮，實在沒法子，便把我抬到亂墳崗了，說讓我別怨他們，他們也是沒辦法，一旦把病氣過了過去，全家都得死。”

    說到這裏，李麻子的臉色也難看了，乾枯凹陷的小眼睛裏蘊著一點眼淚。

    “我也不記得自己在亂墳崗上呆了多久，就是渾身像被火燙，昏昏沉沉的，有一天突然下了雨，我就被雨水打醒了，醒過來一看，渾身神清氣爽，那些嚇人的紅包也都消了，雖然留下創痕，可到底撿回一條命！”

    洛笙齊頭並進，一邊廂已經坐在床邊，用銀針在小公子各個穴道上扎針，止住了他的驚厥抽搐，小公子也不吐白沫了。

    另一邊她還留神和李麻子說話，聽得很是認真專注。

    李麻子常年沒人和他說話，一開口就有些停不下來。

    “可我好不容易走回家，才發現家裏人都得了天花……全都被我害死了。咱們李家就剩下我這一個人了……他們……”李麻子擦擦眼淚：“他們就該早點把我扔了，省的我在家裏害人！”

    這話說得慘痛至極，洛笙也生出幾分慘淡黯然。

    她想，若能推廣明末清初才推廣的種痘兒法，自然就能讓李麻子家的悲劇避免再次發生，這也是她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吧。

    洛笙暫時穩定住小公子的病情，蘇神醫已經按照洛笙的需要，把所用的東西都消毒，準備好。

    洛笙抬眼認真看向李麻子：“李大叔，我需要在你身上取一些血，會有一點疼。”

    李麻子說：“沒事，你來！”

    這個年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決不能輕易損害。而血也是身體的精華，雖然有小規模流行的放血治療，但普通人還是不願流血的。

    李麻子二話不說就願意放血，不但洛笙很感動，連聶夫人也把剛纔李麻子胡說八道的事兒放下了。

    “多謝……多謝……”

    蘇神醫跟在洛笙背後，仔細觀察著洛笙的治療方式，她用一柄鋒利的小刀在李麻子手上某一個地方小心地割開一個小口子，那血就歡暢地流了出來，用一根蘆葦管輔助，那鮮血就源源不斷地流進了一旁的小琉璃瓶裡。

    “接著該怎麼做呢，師父？”

    眼瞅著這樣道骨仙風的老先生，對一個小姑娘畢恭畢敬，還喊她做師父，初看有些古怪，但看洛笙身上有一股沉著威儀，她雖只露出一雙眼睛，但聶夫人看她那雙眼睛透著聰慧，心中也安定下來。

    洛笙取了冰塊兒過來，把那個小琉璃瓶放在冰塊上，靜靜說：“且等一等。”

    等了一會兒，蘇神醫很詫異地發現，那鮮紅的血產生了分層，下層凝固，上層出現了一層透明的水樣析出。

    “好了，可以用了。”

    這年頭沒有塑膠，也沒有玻璃，琉璃倒是有，但極昂貴，而且做工極長，聶府請了一個擅長給小孩子做玩具的工匠，用竹子打了一個小竹筒。

    洛笙小心地把血清吸入小竹筒裡，然後在聶家小少爺的手臂上切開一個小口子，緩緩把血清壓了進去。

    這種粗製的注射器，和真正的注射器相比難使用難控制多了。

    洛笙額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生怕聶小公子出現什麼排異反應。

    好在孩子承受能力相當不錯，血清打進去後，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平靜了，菱形小嘴微微地上翹，熟熟地睡著了。

    “我兒子他……他好了嗎？”

    洛笙不敢把話說絕，只是含糊說：“先讓他好好睡一覺，醒過來再看看小公子的狀況。”

    聶夫人含淚點點頭。

    這一覺聶家小公子不知睡得多熟，第二天一早，聶夫人驚喜發現他臉上身上的紅豆兒慢慢消散了，精神頭也整個好了起來，把聶夫人歡喜得不成樣子，一看到洛笙，立刻又要下跪。

    洛笙再次虛扶了她一把，說：“聶夫人，雖然令公子有好轉，但我還是懸心一件事。”

    這件事，侯暮白已經提前轉達給聶夫人了。

    聶夫人也咬牙切齒：“到底是誰把病傳給我兒子，等我查出來，一定讓他好看！”

    “可是您府上下所有人都沒有發病，對嗎？”洛笙沉吟著問。

    “不錯。”聶夫人見兒子大有好轉，也有心情查別的，把伺候兒子的僕人奶媽子和丫鬟全帶了過來。

    洛笙給他們一一把脈，一一排除。

    洛笙也納悶了，也有極少數的人得了天花卻不會發病，天然就有抗體。但是這樣的人，通常身上帶著的天花病毒也很少，很難傳給別人的。

    “小少爺見過誰嗎？”

    聶夫人陷入沉思，而這時小少爺醒了過來，洛笙忙去看他。

    給孩子把過脈，她問：“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沒有。”小孩子很乾脆地說。

    “想吃什麼嗎？”

    小少爺顯出兩個大大的酒窩，笑眯眯說：“好多想吃的呢，我想吃山楂甜糕，想吃胭脂鵝脯，想吃香菇燉雞湯……”

    胃口還真不錯。

    身後的聶夫人忙說：“好好，娘馬上給你做，馬上做！”

    洛笙坐在床邊唇角含笑：“馬上就有好吃的了，這幾天你要答應姐姐，多吃一點飯菜，好嗎？”

    小少爺奶聲奶氣說：“我能吃下一頭牛！”

    洛笙嫣然：“哈哈，那就吃一頭牛！”別說牛，金山銀山聶家都能給他吃。

    “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小少爺點頭說：“記得啊，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告訴我的。”

    “他是誰呢，你能告訴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