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和小猴兒回了寺中的廂房裏，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血腥氣，夾著汗臭味，別提多難聞了。

    她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懊惱地說：“好惡心啊。”

    小猴兒卻說：“不噁心，洛大小姐，你身上很香呢，一點也不噁心。”

    洛笙一怔，抬頭去看小猴兒，侯暮白卻猝然扭過頭，說：“這邊環境簡陋，我悄悄去叫人給你提一桶水，你好好洗一洗。等到了莊子裡，聽說那邊有溫泉，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洛笙嫣然一笑，說：“多謝。”

    她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洗的乾乾淨淨，扭頭就看到留在地上的髒衣服。

    難道真的不臭嗎？她有些納悶地把衣服撿起來，聞了一下。

    額……還是很臭很噁心啊。她真不明白小猴兒怎麼會說不噁心，難道他年紀輕輕鼻子就壞了嗎？

    劉嬤嬤起床後，敲門問她用了早飯沒，說馬上就要啟程了。

    洛笙搖搖頭說：“還沒呢。”

    昨天是劉嬤嬤和她一起去吃飯的，劉嬤嬤年紀大，起來的早，一大清早醒了就睡不著，用了一頓豐盛的素齋，便只是指了方向給洛笙。

    可惜洛笙是個記不住方向的人，她走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已經被前後左右看起來完全一樣的房舍迷惑了。

    她聽到一陣木魚的敲打聲，便嘗試著朝那邊走去。

    若能見著一個僧侶，問問他也好啊。

    她走過去，看到一個巨大的雕像四周圍滿了蓮花燈，秦王的臉被蓮花燈的燈光照的如蒙上一層光。

    他跪坐在雕像前方的蒲團上，唸唸有詞似在說什麼。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

    完全聽不懂的內容。洛笙剛想走開，就聽到秦王說：“既然來了，就上一炷香再走吧。”

    洛笙心中頗為迷茫，她真不信這些鬼啊神啊的。若是真有鬼神，人死了真有鬼魂，那麼這世間有那麼多冤案，怎麼沒見一個厲鬼給自己報仇呢？

    她這麼想著，還是過去跪下。

    免得秦王碎碎念個沒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是這麼想的。

    秦王親手點了三炷香，她接了過來，規規矩矩跪拜後，插入前方的香爐內，然後一抬頭，就微微怔住了。

    洛笙好玩兒，有空不是去找好吃的，就是找地方玩兒。

    祖國大江南北，她幾乎是走遍了。

    而各地必去景點裏，經常有各種寺廟，她雖不信，也去過不少。

    看過不少雕工華美的佛像。印象頗深的是那尊在川蜀境內千佛窟裡的觀音像。

    雕工精美，佛像面容圓潤優雅，據說這尊觀音像是按照武則天的真實容貌雕鑿的，因此和其他佛像相比，顯得更加美貌。

    而面前的觀音像，則更是與衆不同。

    一般觀音像都有著圓潤的臉和手，慈祥和藹的面容，似能體諒世間人的所有悲苦，降下甘露消災解難。

    但面前這尊雕像，卻和其他的觀音像都不一樣。

    頭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臉龐，並不圓潤，反倒有著尖尖的秀氣下巴，這種下巴，古代人也覺得極美，可不會覺得是有福的相貌，通常不會用在觀音像上。

    再細看那五官輪廓，細長的眉毛，一雙深邃含情的大眼睛，雙眼皮的痕跡斜飛漂亮，高鼻樑還帶著一點駝峰，嘴唇是最標準的花瓣唇，但比通常佛像上那種異常嬌小的嘴唇大一些，更接近正常活人的唇大小。

    而且這尊雕像上色典雅柔和，絕不用大紅大綠的豔麗顏色，看上去這尊觀音像似有無限憂愁，又有著女性特有的溫柔，因此只是眉眼微皺，唇邊又帶著一絲笑意。

    她是誰？

    容貌看上去好生熟悉。

    洛笙來不及問，秦王見她已經上完香，便自顧自起身走出去。

    *

    周萌跳下馬車，走到草蓆旁邊。

    和一具屍體捱得這麼近，說真心話，她還是很怕的。

    但她怕歸怕，被洛笙羞辱過的恥辱一上頭，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她狠心掀開草蓆，立刻頭皮一麻，腦袋裏嗡嗡作響。

    太嚇人了。

    她眯著眼小心翼翼地朝女人肚子看去，衣襟虛掩著，果然像有一道極深的傷口。

    周萌看完，忙揮揮手示意人把草蓆蓋上。

    “老婆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和我仔細講講，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她好脾氣地笑了。

    老婆子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有人能聽她立刻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說了。

    當然略去了自己巴不得媳婦死掉，所以根本不請產婆的事情。

    “我好好一個兒媳婦，一直能吃能喝能睡的，結果這會兒倒好，被那個叫洛笙的丫頭一治，就這麼兩腿一蹬，死了！我們窮人家娶一個媳婦兒多難啊，我這心有多疼你知道嗎？”

    周萌敷衍地點點頭，又把老婆子拉到一邊，低聲說：“婆婆，我幫你做主報官，若等到上公堂審案，你趕上衙門對峙嗎？”

    老婆子這輩子也沒見過公堂，一聽說要上堂，立刻猶豫了

    “這……哎，咱們莊稼人不懂的什麼公堂不公堂的，算了吧，算我兒媳婦命苦。”

    周萌撇撇嘴，從荷包裡取出一錠銀子，在老婆子眼前晃了一下：“這是十兩銀子。”

    “啊，這麼多銀子，謝謝姑娘施捨……”老婆子剛要接銀子，周萌卻把手抬高了。

    “我不是白施捨給你的。”周萌淡淡說：“既然你為你兒媳婦的死鳴不平，那你就上公堂去為她討個公道！若不然，就這麼稀裏糊塗下葬，他朝若是事情掀翻出來，時過境遷，那個叫洛笙的姑娘找不著了，人家都說是你害死的你兒媳婦，怎麼辦？”

    她威逼利誘老婆子，卻不知老婆子心裏嘀咕，我那兒媳婦的父母兄弟都死絕了。不然怎麼敢欺負她呢。家裏沒人了，誰會幫她主持公道啊。

    周萌最會察言觀色，一看就知道老婆子不願意，她又說：“你若和她對簿公堂，我就給你一百兩銀子，也算是晚年有個安慰，過得舒服一點。”

    “一百兩銀子！？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