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已經褪了晚妝，拿著一本書靠著床看，打算看上一會兒就睡覺，誰知就聽到下人呼喊著衝了進來。

    “流血？”

    洛笙微微皺眉：“你看清她身上哪裏受傷了嗎？”

    下人思索一遍，搖頭：“沒有，倒像是身上真沒什麼傷。”

    洛笙心頭一跳，心想，不會真的腦子有病，是那個血吧？不過下人都說了，那個倒黴傢伙哭得嚇人，自己還是得走一趟，盡一盡身為大夫的義務。

    她到縣衙的時候，一眾衙役已經被打發走了，只剩下蘇御和周萌兩個，周萌哭得淚溼衣衫，溼淋淋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我怕，我害怕……我會不會馬上就死掉啊……”

    蘇御一直沒說話，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男人，隱約有一個猜測，可又覺得自家表妹沒這麼笨吧？

    他尷尬坐在一旁，把肩膀借給周萌倚靠，動也不動，頗感生無可戀了。

    洛笙若不是還生他的氣，看他這副模樣真的想笑。

    周萌怕得全身顫抖，小腹一直墜痛難忍，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下隱隱有血痕暈開，更是怕得淚水泉涌，見洛笙來了，她纔有了一點精神，鼓起勇氣大聲喊：“你跑來做什麼?”

    蘇御艱澀地開口：“洛姑娘，勞煩你幫我表妹看看，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說著，他就要起身出去，剛走出去一步，袍子被周萌拽著不放：“表哥，我就要死了，最後一刻你不肯陪我嗎，我都要死了，你也不肯陪著我嗎？”

    蘇御尷尬得滿臉漲紅，都不敢看洛笙了，他低聲說：“我還是出去的好，你一個女孩子治病，我站在這裏像什麼話？”

    洛笙看了一眼她染血的袍子，和身下淺淺的一圈血跡，再看看如坐鍼氈的蘇御，心中的猜測已經應證了七八分。

    “周姑娘，你不說清楚到底是哪裏在流血，我怎麼幫你檢視呢？”

    周萌整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青了又白，簡直跟開了染坊一樣。

    性命攸關的事情，她雖羞澀，也終於還是開了口：“就是……就是平時小解的位置，我也不懂，為何那裏會不斷流血，我，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啊……”

    蘇御以手捂臉，尷尬得說不出話來，看樣子腳指頭若能抓出地道，他早就跑個沒影了。

    洛笙上下打量周萌一番，她年紀和自己相仿，不過身形明顯比自己更瘦削，缺乏女子的起伏，也因此扮裝成小公子不讓人起疑心。

    古代世界不像現代，炸雞之類雌性激素多的食物唾手可得，女子十六七才頭一回來葵水也不稀罕。

    “周姑娘，不如我們另外找一個屋子，我單獨和你說說？”

    周萌見她伸手，忙不迭把她的手拍開，兩隻手臂繞過蘇御的腰，死死抱著他不放手：“我不，不要單獨和她一起，這個女的壞透了，上回拿蛇來嚇唬我，表哥……”

    洛笙給氣樂了，轉身就走：“行，我不管了。”反正女子來葵水也死不了人的。

    蘇御滿臉通紅說：“洛姑娘，你別走，這事情我說不合適，拜託了……”

    她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心軟留了下來，板着臉對旁邊的小廝新晏說：“還愣著幹嘛，你們府上就沒有個丫鬟婆子，趕緊叫過來啊！”

    新晏可不會聽她使喚，剛想翻個白眼，蘇御厲聲道：“洛姑娘說的話就等於我說的話，你還不去？”

    新晏縮縮脖子，忙去了。

    沒多久，叫了個丫鬟，叫了個燒飯的婆子過來。

    洛笙淡淡說：“你家……表小姐來……葵水了，趕緊給她燒鍋熱水，把她身上衣裳換了，道上的血也都擦了，剩下的事兒我再和她說。”

    周萌也聽娘說過兩次葵水的事情，見她總也不來，還請大夫看過，大夫說她這樣也正常，後來家裏人也沒當回事了。

    她一想到葵水是怎麼回事，再看看自己下面的血跡，頓時話都結巴了：“你你你，說我是葵葵葵……你憑什麼……”

    “怎麼？只是葵水你還不高興嗎，你非得自己真得個絕症一命嗚呼才樂意嗎？”

    洛笙夾槍帶棒刺了回去。

    周萌抬頭看看蘇御，表哥連脖子都紅了，兩隻手抬得很高，不和自己有任何身體接觸。

    她火燒火燎地鬆開手，怏怏地起身，這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過了一會兒，她換上一身新衣服，洛笙等在她房裏給她把脈。

    “確實是葵水，來葵水的這幾天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盆浴，但要每日洗漱，保證乾淨。不舒服的話我可以給你開一點補品，等你小日子結束後，我再給你開一點益母草膏吃，你就不會這麼痛了。平素不要貪涼，少吃冰碗。”

    洛笙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起身就走。

    周萌丟了偌大一個人，一想到自己拖著沾滿血的袍子滿縣衙門跑，還讓衙役們都看到了，她臉上的顏色更加難看，哀叫一聲撲倒在床上，恨不得長眠不醒，這輩子都不要見人了。

    周萌剛下決心要回京城去，誰知調蘇御回京的信函便快馬加鞭送到了。

    看樣子，老天爺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周萌高興得眉開眼笑。

    表哥可以不留在這裏，不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離開這裏，就沒人知道自己曾丟了那麼大一個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萌喜上眉梢。

    蘇御卻有些鬱郁，他終於鼓起勇氣，夜深人靜的時候到了洛府。

    夜深了，他直接進去總是不好，好在蘇御一向有武功在身，翻牆進去並不難。他順著記憶中的走廊去了洛笙的房間前，只見花窗內燈影如剪，洛笙並沒睡著，似乎在燈下托腮看書。

    少女柔美得不可思議的側影投在窗上，他舉起手，留戀地勾勒著少女的線條。

    洛笙在屋內突然啊了一聲跳了起來。

    蘇御想也不想衝進屋裏：“洛姑娘，怎麼了？”

    “有，有……有蟑螂啊，會飛的！！！”

    洛笙嚇得語無倫次了，她是個連蛇都不怕的奇女子，卻真的很怕蟑螂，尤其是會飛的蟑螂，簡直殺傷力驚人。

    蘇御怕她的叫聲把洛家人都給驚起來了，忙一手捂著她的嘴唇，一手抄起書砸向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