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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買房賣房

    最後方家上下林林總總加起來,值三百二十兩銀子,雙方約好第二天叫縣衙的人來做保立契。

    當然,賣掉了祖傳田宅的方唐鏡也跟錢掌櫃的商量好了,由於賣掉了祖宅,方唐鏡還是需要在縣裏買一套房子的。

    一事不煩二主,恰好東昇牙行手上就有一套臨街的上好宅子,主人家遷往南京,委託牙行出售,三進的屋子作價僅兩百兩,作熟不作生嘛,就直接賣給方唐鏡了。

    第二天一早,錢掌櫃便領著人來訂契約,方唐鏡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樁買賣稍有些麻煩,尤其是房屋,不但需要找保人,還需官府蓋印,方唐鏡祖屋那邊的各種契約文書是準備好了的,手續齊全,便是牛也關在自家後園,很順利就辦好了手續。

    牙行那邊賣給方唐鏡的房屋契約文書也是齊全,不過由於需要鄰居作為保人,所以跑一趟縣城是必須的。

    方唐鏡和錢掌櫃連中午飯都來不及吃,辦好方唐鏡這邊的事,又急匆匆的帶著人進城跑房子的事。

    主要是雙方訂立的契約還只是“白契”,需要向官府納過稅,經縣衙蓋印之後,也就是成為俗稱的“紅契”,才能正式生效,具備法律效力。

    這些手續都需要經過衙門裏不同的部門,方唐鏡和錢掌櫃直忙到了下午酉時,才終於辦齊了所有的手續。

    至此,方唐鏡和東昇牙行的錢掌櫃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扣除了房屋的錢之後,方唐鏡拿到了一百二十兩的現銀,施施然進了新家。

    東昇牙行辦事也十分迅速,早在跟方唐鏡辦理手續的時候,就已派人將牛運進了城裏,當然,這事是瞞不住方小二的,不過,方唐鏡一句話就將方小二的疑惑打回了肚子裡:

    “看什麼看,我不是說過,要給這些牛讀四書五經麼,現在就是將它們運到孔廟裏沐浴聖人光輝。你且專心讀書,待到這些牛回來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牙行將牛運完的時候已經快到了關城門的時候,今天無論如何是再沒辦法將那些傢俱什麼的運進城裏,於是便預備第二天再搬運。

    反正方家那邊還有一個傻頭傻腦的小廝在守家,方相公有名有姓又直接在城裏住下,加之白紙黑字的契約在手,也不怕出了什麼變故。

    他們哪裏想得到,方唐鏡此時就是踩著時間點在玩空手套白狼。

    方唐鏡站在門口,目送著錢掌櫃一行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立即就收起了依依惜別的笑臉,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和記典當行”。

    之後不到半盞荼的功夫,就以新房的房契典當了一百八十兩的五日活當。

    方唐鏡從典當行裡出來,轉眼又進了縣衙旁的“南北官店”。

    這個“南北官店”,其實也是牙行,不過它的性質比較特殊,乃是官辦牙行。

    一般的縣城只有一到兩個牙行,但是江南諸府不同,由於商業發達,尤其是杭州,松江,常州諸府更是天下商賈雲集之所,牙行便相應眾多,除了官辦之外,還有諸多的私人牙行,比如東昇牙行,便是錢家的私人牙行。

    方唐鏡前天就來過這裏,選中了一套五進的大宅子,作價五百兩,此時牙行掌櫃見到方唐鏡,立即就笑容滿面的拱手迎了上來,“方相公,小老兒可是等了你一整天。”

    “勞煩劉書辦久等,這五百兩可不好湊,小可東借西拼,好不容易纔籌夠了頭期。”方唐鏡微笑還禮。

    前日兩人商定,因方唐鏡財力有限,可以三個月內分兩次付款買下那套五進的大宅子,頭期付一百五十兩,餘下三百五十兩加上每月的二十兩利息在三個月後一次性付清。

    在大明朝,也是有分期付款的,只不過這首付一般來說是付全款的一半。

    方唐鏡這次能拿到如此便宜的首付,絕不是劉書辦良心發現。

    相反,乃是他放長線釣大魚的計策。

    劉書辦這牙行掌櫃乃是兼職,正職是縣衙的戶房書辦,乃是祖輩傳下來的活計。

    所謂車船店腳衙,無罪也可殺,劉書辦正是那種腳板生瘡,頭頂流膿,爛到根子的胥吏。

    此輩慣於欺壓良善,乃是地方一霸,不知坑過多少無知良民。

    凌遲或者冤枉,斬首卻是應當。

    這樣的傢伙根本不怕方唐鏡付不出餘下的銀子,相反,他還巴不得方唐鏡違約,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到期之後直接收回房子,白得一百五十兩銀子,何樂而不為。

    待小廝奉上荼後,這劉書辦便把早已辦好的契約,連同一張為期三個月,六十兩銀子利息的借據擺在方唐鏡面前,“手續都已辦妥,請方相公過目。”

    只見借據上寫著:

    “茲有花山方家村人方唐鏡,借‘南北官店’銀兩三百五十,萬不能轉租別人,月利二十兩,以三月為期還清,立此為據,雙方不得有違。”

    劉書辦做事看起來十分大氣,直接就將紅契給了方唐鏡,實則貓膩全在那張借條上。

    須知,大明當時還沒有標點符號,乃是以句讀來判斷句子,這張借據其實還可以這樣讀:

    “茲有花山方家村人方唐鏡,借‘南北官店’銀兩三百五十萬,不能轉租別人,月利二十兩,以三月為期還清,立此為據,雙方不得有違。”

    一個標點的問題,“三百五十”就會變成“三百五十萬”。

    若是打官司,這一字之差,方唐鏡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當然,沒有哪個官員敢這樣來斷句,大明成化年的歲入現銀也不過二百七十萬到二百九十萬這個幅度,斷不可能出現借錢三百五十萬兩這樣的荒唐事。

    如此一來,這張借據就算是作廢了,要重立借據。

    但若是重立借據,弱勢的還是方唐鏡,因為借據是他自願的,劉書辦當然就可以獅子大開口,說是作價多少還不是劉書辦說了算?

    並且這事還是以“南北官店”的名義來辦的,劉書辦屬於為官辦企業爭取利益,方唐鏡一介落魄書生,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當然,劉書辦如此故作大方,這其中也有這套房子已經積壓了五個多月賣不出去,急於套現的緣故。

    房子倒是好房子,一水的青石地基,連磚縫都是用糯米加豬血和著生石灰粘縫的,不但寬敞且十分堅固牢靠,乃是一致仕的官宦人家用作養老的宅子,實際價格遠不止五百兩這麼便宜。

    可壞就壞在這家人犯了事,全家流放瓊州,家產抄家充了公,宅子自此便落了個克主的名聲,無人問津。

    好不容易有了方唐鏡這個冤大頭,劉書辦自然是特事特辦,一應手續備好,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便是方唐鏡事後反悔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劉書辦除了在借據上做了手腳之外,還有諸多後手等著方唐鏡,就算方唐鏡真能在規定的時間裏交上銀子,他劉書辦也可以用“出外公務”“下鄉辦差”等諸多借口拒而不見。

    一旦拖延過了時間,翻手間便可追回房子,討要數倍罰金,要拿捏方唐鏡這樣的書呆子還不是跟玩兒一樣,想搓圓便搓圓,想搓扁便搓扁。

    別看方唐鏡這樣的人連侯府公子都敢打,可縣官不如現管,何況還被剝奪了功名,在他們這些胥吏的眼裏,還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微不足道。

    最重要的是,這位方相公得罪了大人物,上頭已經有人傳話給他們這些胥吏,定要讓方唐鏡家破人亡。

    恰好方唐鏡來購買宅子,因此劉書辦才設下這麼一個天衣無縫的絕戶計,堂堂正正的要陰死方唐鏡。

    方唐鏡此時一看文書,心裏就咯噔一下。

    這劉書辦跟自己無冤無仇,自己還照顧了他的生意,為何會設下陷阱對付自己?

    莫非自己的前任被人鳩殺一事,這劉書辦也是其中一夥的?

    方唐鏡心念電轉,面上卻平靜如常,似是根本看不出這些伎倆。

    略看了兩遍之後,便十分爽快的簽字按了手印。

    兩人相視一笑,確認過眼神,均是笑得十分開心,預設了對方是傻叉這個事實。

    如願以償的方唐鏡拿地房契起身就走,劉書辦十分客氣地挽留:“方相公,用過晚飯再走?”

    “多謝劉書辦美意,小生急著搬進新家,就不叨擾了,待小生安頓好了,定擺一桌席面謝過劉書辦。”

    “方相公實在是太客氣了……”

    兩人拱手作別,都是在心裏感嘆了一番現在的人真是實誠之類的話,然後便心情愉快的忙著各自的事情去了。

    當然,明天就是縣衙休沐的日子,按慣例劉書辦還要將帳簿交到衙門給師爺稽覈,之後才能回家跟小妾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這邊方唐鏡卻還要爭分奪秒的完成他的第一桶金大計。

    不多一會,方唐鏡又鑽進了一家典當行,不到一刻鐘,就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和氏布匹生絲行”。

    夕陽西下,夥計正準備關門,見方唐鏡大搖大擺的跨了進來,一副大金主的模樣,不敢怠慢,忙迎了上去,問道:“客官要點什麼?”

    “把你們的掌櫃叫來,我要把你們這裏的生絲全部包了!”

    此時的方唐鏡手上已經握有四百七十兩現銀,折算成後世約三十萬元,怎麼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錢了,除了留十兩銀子作生活必須之外,餘下的全部買了生絲。

    生絲的價格是一斤生絲三錢銀子,而明制一兩為十六錢,方唐鏡又是大宗購買,商家也是按例打折讓了些利,所以方唐鏡這次購買的足有兩千七百斤的生絲,已經把縣城裏三個生絲行的現貨基本搬空。

    且因為是大客戶,還得了不少的照顧,不但免費送貨到方唐鏡新家,三家商號的主事人晚上還聯袂擺宴席請了方唐鏡。

    兩千七百斤生絲對於整個江泉縣而言自然不算什麼,別看此時倉庫搬空,可用不了兩天,各鄉下收上來的生絲就會再度填滿倉庫。

    方唐鏡拿出一副要進軍織布業,大幹一場的架式,對於商家而言,這小子不論成敗,他們終究是不會吃虧的,交好這樣的大客戶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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