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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整頓海關

    西廠解散之後,朝廷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正道”。

    可似乎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在悄然發生,潤物細無聲,在悄悄地生根發芽蔓延。

    首先是紡織基地建立了起來,不但吸收了多達五萬的勞動力,連每年逃荒的流民也盡數吸納了進去仍嫌不夠,不得不派人趕赴附近州縣招人,一時之間許多人不斷趕來,京城遽然多出十萬勞工。

    這多出來的十萬勞工不同於以往的流民,這些人有著不錯的收入,對生活當然又有相當的要求,於是各種生意應運而生,衣食住行一樣都不能少,又拉動了諸多產業的聯動。

    而京城的紡織業乃是以羊毛為主,整個大草原的羊毛供應都朝著基地傾斜了過來,每天進進出出的商隊收尾相連絡繹不絕,更有甚者,斷絕了多年的絲綢之路也由此重新聯通,影響遠到了西域諸國,慢慢地又呈現出了萬國來朝時的盛世景象。

    這些有的沒的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龐大的消費力量,帶動著京城的物流越來越豐富起來。

    如此一來,不但入股的各家賺得缽滿盆滿,便是朝廷收稅也是收到手軟,不得不增設收稅人員。

    陸路運輸當然不及海運方便量大,而事實上天津衛的港口在汪芷的把持下早已開放,每日的海船絡繹不絕,真正的大頭就落在了“稅務總署”的口袋裏。

    自然,天津衛並不是這麼好治理的,這裏天南地北的各色人等盤根錯節早已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利益團體,這些人觸手遍及各個大小衙門,“稅務總署”這個外來系強勢殺入,當然會遭遇到莫大的阻力。

    這些人表面上合法經營,實則背地裏把持各個地盤和各類事務,自然也把市舶司的權力擠佔得七七八八,這也是為何天津衛幾乎集合了南北所有貨物的貿易中轉,朝廷每年才收得到二十萬兩銀子的主要緣故。

    汪芷扔給方唐鏡三營京營兵隨他一起到天津衛整頓“海關”。

    三千戰兵一到,當然威震宵小,舉城震動。

    方唐鏡發動百姓舉報,清理官府積案,很是嚴懲了一批街霸市霸,治安為之一肅。

    但光是治理這些人是不夠的,許多大商人內外勾結,壟斷貨物,背地裏販私不斷是無法杜絕的。

    方唐鏡和當地官府聯合執法,抓倒是抓了一批,可前腳抓進去不久後腳便放了出來,汪芷問責,地方官兩手一攤道:

    “抓人也是要有證據的,這些人並沒有作奸狠科的不良記錄,下官查不出什麼,也只能放人。”

    這個理由當然很好很強大,就算是殺人也要師出有名吧?總不能無緣無故的抓人不放吧?地方官放人放得理直氣壯。

    方唐鏡微微一笑道:“很好,咱們依法辦事,誰也說不出錯處來。”

    那地方官只當方唐鏡為自己找臺階下,不禁矜持地一笑,心想小兔崽子你讀書倒是一把好手,可真到見真章的時候還不是要靠我們這些老人?

    方唐鏡拱手告辭,此後數日果然偃旗息鼓沒了動靜。

    這下地方官更是得意,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大家還是按規矩來,各自領自己那一份。

    而那些抓了又放的更是洋洋得意,最大的商幫老大胡漢山甚至放話道:“白天這裏是官府作主,到了晚上,本大爺纔是這裏的土皇帝!”

    官府就算知道他們販私,可拿不出實證亦是無可奈何的,加之這些人也是朝中有人,手下地痞流氓盡為所用,真真是跺跺腳天津衛亦要震三分,渾然不怕方唐鏡。

    又過了五六日,方唐鏡忽然升堂,派兵大索全城,不但將之前放掉的人全都重新抓了回來受審,還將許多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亦抓了起來。

    全城大索如此大之動靜,當然是驚動了天津衛大小衙門,各級官員急急趕往“稅務總署”衙門聽審,企圖把自己的關係戶撈出來,當然,最重要的是防止方唐鏡動刑,“屈打成招”,這就不好辦了。

    倒不是他們正義感爆棚更不是良心發現維護法紀,而是這些被抓的人都是金主,背後牽連著大量人脈,足以決定他們這些官員的錢途和前途。

    自然,地方官們諒方唐鏡也拿不出這些人販私的證據,因為這些人基本就是經過官府轉手販私的,哪裏查得出?又哪裏有證據留下?

    除非將整個天津衛大小官衙全部吊打一遍還差不多。

    “方大人,國有國法,切不可因一已之好惡而亂了國法,方大人還年輕,何苦因幾個小小商人毀了自己的錦繡前程?”因此眾官員們倒也理直氣壯綿裏藏針。

    方唐鏡確實是拿不出這些傢伙販私的證據,不由微笑道:

    “各位大人誤會了,本官將這些人拿來,自然不是因為這些人作奸犯科,不過是小小的一些小小稅務上的事要過問,想著一個個地問過去太過繁瑣,倒不如一股腦全拿了來,一次性問過,大家爽利些。”

    眾官一聽,沒什麼大事,是這位新任上官要擺擺官威,嚇唬一下這些人,倒也完全可以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總是要燒的,只是他這一燒,搞不好會惹火燒到自己身上了。

    眾官舒了一口氣,很好,狀元公年少氣盛,便由著他性子胡鬧,不碰壁他就不知道什麼叫作不撞南牆不回頭,是時候讓他灰頭土臉了。

    眾人昂然入座,靜待看方唐鏡的笑話。

    “帶人犯胡漢山。”

    胡漢山是一個四十出頭滿臉橫肉肥腸滿肚的傢伙,乃是本地地盤最大的影子官府,就是他號稱“晚上本大爺纔是這裏的土皇帝。”

    左右將這廝押上堂上,這廝硬挺著竟然不跪!鐵牛大怒,一記側踢踹在這廝腳彎這纔將這廝掃倒在地。

    “啪!”方唐鏡一拍驚堂木,喝道:“人犯胡漢山,汝之所作所為,本官已然查明,你若從實招來,尚可酌情從寬,若是膽敢抗拒,休怪王法森嚴。”

    “大人好大的官威,在下雖是小民,卻也知法守法,從不曾作奸犯科,何罪之有,亦無罪可招!”胡漢山是見過大場面的,加之又有十四五位地方官聽審,這裏麵就有自己的幾名保護傘,自然是夷然不懼,當場頂撞方唐鏡。

    “很好,我且問你,西門胡記典當鋪可是你名下產業?”方唐鏡慢理斯條地問道。

    “正是。”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本就是登記在冊的正當生意。

    “我再問你,南門江南貿易商行,北海乾貨行,老鳳林首飾這三家可是你名下產業?”

    “正是。”這也是胡漢山明面上的產業,承認又何妨。

    雖說這些銷售的都是販私貨物,可捉賊拿髒,這些都是海外貨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船主早就出海無蹤,查無可查,你還能咬了我不成?胡漢山當然不懼。

    “很好!”方唐鏡喝道:“帶人證物證上來!”

    左右押著一名枯瘦的帳房先生上來,同時書吏從一大疊冊子中取出四本帳冊呈上,方唐鏡隨手翻了翻帳本,然後摔在胡漢山面前,問那帳房先生道:

    “這可是胡漢山店裏的帳目流水?”

    帳房先生看了看胡漢山,又看了看方唐鏡,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說道:

    “正是,我們東家可是奉公守法之人,所做買賣絕無違禁之物,帳目亦無不妥之處。”

    “你確定帳目沒有虛報謊報?”方唐鏡又問。

    “天地良心,確實無疑!”帳房先生叫起了撞天屈。

    “你認為呢?需要本官重新查帳麼?”方唐鏡看向胡漢山。

    “老劉作帳我還是信得過的,確實無疑!”胡漢山答道。他實在想不出這位官老爺到底想要哪般?吃得太多撐的?竟然想幫自己查帳?這都哪跟哪啊!

    “很好,簽字畫押吧!”方唐鏡淡淡地道。

    眾官員莫名其妙,這位方大人據說數學極好,難道這次全城大索就是爲了幫商人們算帳來的?這也太荒唐了吧?

    胡漢山更是哭笑不得,這狗官也太閒得蛋疼了吧?

    不一會,兩人簽字畫押完畢。

    胡漢山沉著臉問道:“大人,事實清楚,小民是否可以回家了?”

    方唐鏡微微一笑道:

    “帳目若是清楚明白,自然是可以的,可你還有一筆帳沒弄清楚,搞清楚之後再回不遲。”

    眾人都詫異莫名,剛纔不是說帳目清楚了嗎?又沒有違禁的買賣,怎的還要扣人不放?

    方唐鏡指了指帳簿道:

    “現在可以算一筆帳了,你這四本帳簿合計月銷售貨物三萬兩,我且不論你這貨源的來處,單單說你每月三萬兩的貨物賣出,可曾課稅?

    我大明商律明令規定,商十課一,也即你每月需得繳稅三千兩。

    我查過官府記錄,你自三年前起,每月繳納的稅銀便只不足百兩。

    也即是說,你每月偷稅漏稅兩千九百兩,三年合計偷稅漏稅十萬零四千四百兩。

    依律偷稅漏稅當倍罰之,頑冥抗拒者可流放充軍,本官從寬處罰,只判你一倍罰款。

    補繳和罰款合計二十萬零八千八百兩。

    你是現在繳納呢還是要本官派人抄家?”

    所有人都驚得呆了,這簡直是張冠李戴,還可以這樣玩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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