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說不呢？”

    滿都海不怒反笑，玉手已揚了起來，只要她手一揮下，無數箭矢便要把方唐鏡射成肉泥！

    “達延大汗今年已經六歲了吧？”方唐鏡牛頭不對馬嘴地問。

    “莫非你以為我家大汗年幼便可欺麼？”滿都海不解得緊。

    這狀元郎看著人挺聰慧的，可這話問的太不靠譜，是不是讀書讀傻了？盡說些不著調的東西，嫌命長了可是？

    “皇后此時風華正茂，真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人間絕色，不過你可曾想過日後？”方唐鏡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天下女子沒有人不喜歡別人稱讚自己美貌的，尤其這話是從大明狀元郎口裏說出來，就實在太耐人尋味了。

    再加上方唐鏡一副我很為你著想的樣子，頓時令得滿都海臉上一紅，這明朝男子莫非愛慕自己美色？

    這廝也太大膽了吧？當著數萬人面前談情，比咱們草原上的魯漢子還要直接。

    滿都海又看看方唐鏡俊俏的小臉蛋，心中一驚，明軍真是太卑鄙了，居然要用美男計。

    滿都海咬了咬嘴唇，悄聲說道：“我聽說漢人講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這般好學問好相貌，還缺了妻妾不成？”

    方唐鏡愕然，這跟自己有沒有妻妾有什麼關係？不過仍是耐心地回答道：“在下尚未娶妻，先不談這個，還是說說你自己吧，我剛纔說的問題，你想好了沒有？”

    滿都海頓時心中小鹿亂撞了起來，明知兩人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有一種將要偷東西得手的快感。

    “不如你留在咱們大草原可好？”滿都海小聲問道。

    她嫁給前任大汗乃是政治聯姻的產物，嫁給現在這小屁孩更是出於自身安危的考量，什麼見鬼的愛情在她身邊倒是沒少見，可自己雖貴為皇后，卻是半點沒有品嚐過愛情的酸甜苦辣，此時陰差陽錯，頗有一種一見鍾情的錯覺。

    現代愛情心理學裏，有一個著名的理論，男女約會的第一次往往決定後面的八成成敗，爲了讓男生相親成功率提高，導師們會建議雙方約會的時候選擇一些令人激動的場景。

    比如激流衝浪，過玻璃橋，看鬼片，高空彈跳……

    在危險的場景中，女生心緒波動極大，往往就會錯誤地把自己心跳加速的時刻當成是對男生的心動。如此一來，成功率大增。

    此時滿都海處於生死一線之間，整個人繃得緊緊的，方唐鏡突然的話頓時把心緒帶偏，心緒的波動簡直可以用波濤洶涌來形容，不用把全部情緒歸結到方唐鏡身上，只分出一點點，就足夠產生天大的誤會。

    方唐鏡心想這是要用自己做人質保證小王子的安危麼？這是萬萬不行的！

    方唐鏡正色道：

    “我留在草原是沒用的，你想想，再過十二三年，待達延汗長大成人之時，皇后您已經容顏漸去，到那時，皇后何以自恃？”

    方唐鏡自認為自己抓住了主題，現在草原上真正的話事人乃是面前這位在歷史上留下赫赫名聲的女子，只要說服了她，事情便成了。

    滿都海聽到這裏，猛地聽出了對面這位小相公的意思，並非是垂涎自己的美色，而是真的為自己日後著想，又是失望又是羞惱，啐道：

    “小賊，老孃再過十二三年是怎樣，要你管！”

    話是這麼說，可此時兩人說話的氣氛已經如尋常朋友一般，沒了血濺三尺的緊張。

    方唐鏡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說道：

    “皇后可曾聽說過我朝的萬娘娘，情況與皇后類似呢，人家萬娘娘現在可是貌美如花，看上去如同二十四五的花信女子，你真不想見見萬娘娘，若是取得真經，一生受用…皇后…您值得擁有哦……”

    “不可能……”滿都海整個人都呆住了，萬娘娘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沒聽說過呢？成化皇帝甚至爲了萬娘娘廢了放婚的皇后，轟動天下，只要不是聾子都聽說過這事的。

    並且這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萬娘娘還這麼得寵麼？

    這怎麼可能，除非是妖怪好不好！

    方唐鏡搖頭晃腦地嘆息道：

    “哎……皇后孤陋寡聞了吧？放眼天下，誰不知道萬娘娘權傾朝野，榮寵無雙，你不妨隨便找個去過明朝的人問問，看看在下可有說半個字騙人。”

    滿都海半信半疑，當真就招手叫來了侍女，讓她立即找人詢問，金帳五千人，不乏近兩年到過中原的人，商人也有些知道這些八卦訊息的。

    兩人交談時而劍拔弩張，時而和風細雨，當真弄得兩方人馬如墜雲裡霧裏，一顆心時上時下，不知所謂。

    在侍女詢問期間，方唐鏡趁機又說道：

    “大汗年紀尚幼，我大明國度裡，在他這個年齡正是開蒙讀書的好時候。

    他雖是繼承了汗位，卻怕是難以服眾，若是有心懷不軌之人暗中謀害，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不若趁此機會將大汗留在中原學習，一來能為國家和平出力，二來能順利長大成人，三來可以瞭解我大明治理天下的制度。

    而且我再告訴你一個好訊息，咱們大明的儲君年紀跟大汗相仿，兩人一起學習，將來便是兄弟之情，兩國乃是兄弟之邦，不敢說永久和平，起碼在他們這一代人之間和平是不成問題的。

    待其長大再回來親政，仍是不得不倚重皇后。

    而其在大明學到的先進知識亦可藉助皇后之後發揚出來，豈不是一舉兩得之舉？

    更何況，大汗留在明朝學習，皇后儘可按照自己的意願改造草原，施展自己的抱負，豈不美哉？

    當然，在下亦有許多想法可以和皇后交流，共同實現的。”

    最後這句話，方唐鏡當然是指自己對大草原的規劃。

    “把蛋糕做大，人人得以豐衣足食。”這是方唐鏡一直以來的方針。

    但是聽在滿都海的耳朵之中又變成了方唐鏡隱晦的暗示，這小賊對自己還是有愛慕之心的，只不過臉皮薄身份懸殊不願不敢明說，呸，漢人書生就是矯情！

    “除非你親自做大汗的老師，不然我信不過別人，而且你需答應我每年來金帳彙報大汗的學業，至於什麼別的想法，咱們以後再談可好？”

    滿都海此時腦子裏國事家事天下事簡直是一團亂麻。

    方唐鏡心想，做大汗老師？這個可以有，反正太子東宮缺少一個伴，多教一個也無不可。至於每年彙報一次，反正草原的礦產是要開發的，自己作為總設計師，不可不視察，這個也可以有。

    於是點頭道：“這個可以，不過每年一次倒是不必規定死，說不定在下一年數次與皇后共商建設事宜也是有可能的。”

    這也太猴急了吧！

    滿都海皇后不置可否。

    兩人說說笑笑間，小侍女已經小跑著回來，興奮地咬著滿都海耳朵細語良久，滿都海黑寶石般的雙眸越睜越大，分明是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神情。

    若說長生不死是所有帝王的終極夢想，那麼永遠美麗就所有後宮的終極夢臆，沒有之一。

    萬貴妃一生榮寵不衰，不得不說她的容顏為她加了無數的分，此時年已五旬的她簡直就成了所有愛美女子的偶像，沒有人能拒絕這種不老的誘惑。

    滿都海在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一個從成吉思汗時期就流傳下來的聖女葉麗婭傳說：

    “遙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葉麗婭，有人在傳說她的眼睛看了使你更年青，如果得到他的擁抱，你就永遠不會老……”

    滿都海深深地看向方唐鏡，彷彿要把這個人這張臉深深地刻在心上。

    而事實是她也知道方唐鏡沒有說來的話，此時此刻，士無必死之心，若真頑抗下去，當真只有死路一條了。

    良久，滿都海一字一頓道：

    “我只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