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號，全軍衝鋒！”

    烏訥博羅特王並不知道博爾黎已經身亡，眼見博爾黎部已經與明軍交上了火，戰場上一片硝煙瀰漫，而博爾黎一方不斷有人落馬，慘叫不絕，他第一個想到的除了明軍火器犀利之外就是博爾黎領軍無方，竟然切進了明軍的射程之中，不會繞到後方才射麼？

    博爾黎這頭蠢貨，眼看就要陷入到與明軍的糾纏之中，烏訥博羅特王不禁大怒。

    騎兵的優勢在於運動戰，停止下來的騎兵不過是步兵的活靶子而已。

    不過也好，便讓博爾黎這頭蠢貨吸引住明軍大半火力，自己這邊趁機衝鋒。

    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烏訥博羅特王才號令發起衝鋒！除本部作為預備隊外，其餘各部全線衝擊明軍！

    一時之間，四面八方的騎兵悍然撲向明軍，萬蹄踐踏大地發出的聲音如同漫天的雷霆就低垂在耳邊轟鳴，震人心魄。

    “發大財的機會到了，鴛鴦戰車陣，給老子結陣！”明軍中傳來軍官們破鑼般的咆哮聲。

    “得令！”

    一個個鴛鴦戰車陣瞬間成形。

    所謂鴛鴦戰車陣，乃是戚繼光晚年鎮守薊門時，根據北方遊牧民族騎兵特點專門研製出來的車陣。

    此陣乃是戚繼光軍事理論集大成之作，每四人推一輛戰車，戰車裏放置拒馬器和火器，戰時可以將戰車結成方陣，各軍以戰車為掩護，先用火器遠距離大量殺傷敵人，敵騎兵靠近之後便可用拒馬列於陣前，用長槍火銃刺殺近前之敵，敵退則可騎兵乘勢追擊。

    戚繼光以此陣屢次大破當時軍威赫赫的韃靼小王子，活捉北虜中勢力僅次於小王子的董狐狸祖孫，使得胡人不敢近長城牧馬，軍威一時無兩。

    這也就是方唐鏡此次要攜帶如此多戰車的意圖了。

    此時方唐鏡的西廠系軍器械經過江南格物院的加持，無論是科技含量還是功能質量都要遠遠超出這個時代，經過新式練兵的軍隊執行效率和作戰意志也比舊軍隊不知要高出多少條街.

    有了這些先決條件，汪芷纔可以放心大膽地以孤軍為餌，誘使烏訥博羅特王集中兵力決戰。

    而對於烏訥博羅特王來說，以孱弱著稱的明軍膽敢與之野外決戰，無疑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羞辱，這種羞辱只能用血來洗刷，否則他何以鎮得住科爾沁大大的部族！

    草原上信奉拳頭硬便是道理硬，強者為尊，一切皆以實力說話。

    高臺之上，方唐鏡和術魯在眺望著前方的戰場，值此萬馬奔騰之際，方唐鏡問術魯：

    “術魯，以你看，此戰我軍勝算幾何？”

    術魯欠了欠身，恭敬回答道：

    “公子神機妙算，此戰我軍已勝了十成。”

    術魯這麼說絕對不是拍馬溜鬚這麼簡單，事實上，方唐鏡還對鴛鴦戰車陣進行了適當的改進，不但對戰車本身進行了改進，且對戰術也進行了更有針對性的改進。

    比如這一次，前面圍成一圈的戰車並沒有變化，依舊充作抵禦騎兵的第一線，並且派重兵於第一線射殺敵軍，依託戰車大量殺傷敵軍，而敵軍一旦突入到陣中，等待他的纔是早已嚴陣以待的小型鴛鴦戰車陣。

    騎兵的威力在於高速的衝鋒，用橫蠻無比的力量強行撞殺敵人，分割敵陣，然後分而殲之，一口口吃掉胡軍各部。

    車陣的第一道防線乃是阻擋騎兵的關鍵，生死攸關之地。

    數萬鐵蹄發動，聲勢便如同海嘯一般，瘋狂怒拍而來，光是聲勢就能讓人雙腿發顫，頭暈眼花！

    明軍陣中，無數的狼筅拒馬長槍從戰車的縫隙裡伸出，整個戰車陣如同一隻巨大的刺蝟，

    有老兵用布條纏在手掌上，沒有布條的就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這樣便可不至於讓緊緊握住的兵器滑手。

    各級基層軍官更是罵罵咧咧，甚至有時會對著某個兵給一腳，笑罵道：

    “別看韃子聲勢大，都是送人頭的貨色，這次可算是發達了！”

    “喝湯還是吃肉，封妻廕子就在這一哆嗦了，都他嬢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事先說明啊，若是敵軍從誰的方向突破，連累大傢伙被扣了獎金，老子抽死他狗曰的！”

    眾人轟然應諾，開什麼玩笑，軍功可是大夥用命掙來的，若是因為自己被扣，還不得被眾兄弟罵死，丟不起這個人啊！

    博爾黎雖死，但其部隊架構並未散亂，除了之前一時混亂之外，各級領隊立即十分自覺地脫離接觸，按照預定戰術直插明軍後路。

    明軍並沒有糾纏這支隊伍不放，任其行事，反正大營內的八百火銃手居高臨下依託大營堅固的防禦措施，也不是他們能威脅得了的，於是便專注於四麵壓過來的衝鋒。

    轟隆隆的雷霆之聲越來越近。

    蒙古諸部衝鋒並非無腦地一味狂衝，而是驅趕著數十匹奔馬打頭陣，以這些奔馬的衝擊力量，足以衝破明軍車陣。

    兩百步距離，明軍陣中響起稀稀疏疏的槍聲，是神槍隊開始發威。

    數十道槍聲響起，跑在最前面的奔馬轟然倒地。

    而高速衝鋒中這種突然的倒地是相當致命的，會導致後排狂奔的戰馬避無可避而無可避免地撞上去。

    一時之間便有數騎被撞飛，槍聲不斷，衝在最高的戰馬一匹接著一匹倒了下來。等到馬隊到達車陣一百三十步的時候，明軍陣中響起密集的槍聲，無數戰馬慘嘶著倒在地上，又被後面的戰馬或踐踏或撞倒，場面一度混亂，騎兵的整體轟擊力陡然慢了下來。

    “王二狗，老子是怎麼教你的，射人先射馬，射馬就對了，不用理會馬上的人，快，跟著老子射！”

    “你他嬢的是豬麼，壓低槍口，隨便對著馬群來一槍它就得掛掉，上面的人鐵定會被後面的馬匹踩死！”

    “錦衣衛，狗曰的錦衣衛，老子打中兩匹馬了，少記一匹我老周就跟你玩命。”

    明軍躲在戰車後面一邊乒乒乓乓的開火，一邊牛哄哄地大呼小叫。

    “來了來了，周大哥，絕對不敢少記您一筆。”

    錦衣衛校尉原本是作為督戰隊存在的，官威十足，可此時當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陪著笑臉處處小心。

    沒辦法，這一戰打下來，指不定這些殺才裡會有多少人升官在自己之上，這是兩位公子定的規矩，軍功最大，我忍。

    老兵大喜，新兵激動，此真天降橫財，富貴再三逼人也。

    不過四萬人馬衝鋒，終究不是四萬頭豬等著被人宰殺，前方的速度慢下來雖然有些影響，總體來說卻障礙不了後續部隊的持續衝擊。

    眼見瘋狂的衝鋒越逼越近，轉眼已逼迫百步之內，軍中又響起軍官們破鑼般的大吼聲：“放滾木！”

    只見老兵們抽出腰刀，將系在戰車上的粗繩一刀砍斷，戰車朝外的一面車門便猛然張開，無數佈滿了尖銳長釘的滾木咕嚕嚕地滾了下去，遍佈陣前，形成一道死亡禁區。

    “明狗使詐！”

    衝至近前的騎兵驚怒交加，破口大罵。

    罵歸罵，避讓卻已是不及，且也無處可避，戰馬踩踏在上面，頓時發出悽慘的叫聲，不是摔倒便是猛跳，生生把馬上的騎士甩下馬來。

    而失去了戰馬的騎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洞洞的槍口發出憤怒的火光，然後眼前一黑，去長生天那裏報到去了。

    無數騎士在距離車陣前十丈之地倒地不起，功虧一簣。

    然而這些付出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他們的屍體就壓住了這些滾木，為後續的部隊一點點掃清了障礙。

    “殺啊！”

    “為我們的勇士們報仇！”

    蒙古戰士大叫著奮力前突，雖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