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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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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他鄉故知

    天空灰濛濛的,北風冷得刺骨,看樣子又要下大雪了。

    “我呸!咳咳……這該死的學習班,一輩子都不會再進第二次!”

    覺昌安惡狠狠地正要怒啐一口,猛地想起“文明禮貌公約”,硬生生將嘴裏的痰吞了回去,罵罵咧咧。

    此時郎秀一行人從學習班裏被放了出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沒辦法,誰讓那幾個隨從大字不識幾個,想要抄背千多字的《文明禮貌公約》,難度堪比徒手翻越烏拉爾大雪山,最後有兩人被逼不過,竟是口吐白沫暈厥了過去。

    這城管衙門也不想弄出人命,馬馬虎虎讓他們交了雙倍“取保金”之後這才放人。

    郎秀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淡淡地說道:

    “走吧,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少主多識了數百漢字,以後可以讀些漢人書籍了。”

    一行人又乏又累,灰頭土臉地朝著鴻臚寺方向行去。

    拐過數條街道,行經一處名為廬陵酒家的時候,一名僕役打扮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彎腰行禮道:“郎先生,我家主人有請入內一敘。”

    郎秀停了下來,打量了一下這名僕役半晌,方問道:“你家主人是?”

    僕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原先跟先生約好昨日見面的,不料中間橫生波瀾,故而我家主人特意在此相侯。”

    覺昌安一聽是昨天約他們出來見面的人,頓時大怒,若不是這個什麼狗屁會面,自己會被人玩得這麼慘?

    一千兩百一十七個漢字一天之內全部背寫下來啊,這豈是一個慘無人道就可以說得過去的?這還是人做的事麼?!

    覺昌安頓時手就摸向了腰間。

    這一摸,卻摸了個空,頓時就記起進入到“學習班”前,乃是將眾人所有隨身的物品都“代管”了的,自己一行出來得匆忙,草草拿回自己的東西,也沒怎麼清點就走了,竟是忘了自己隨身的彎刀。

    有心想要回去取回彎刀,不過一來心中有了陰影,實在不堪回首。二來那柄小刀雖是在部落裡算是十分珍貴之物,可現在自己身處大明京師,花些錢再買一柄質量更好的貼身武器更加划算。

    “嬢的,若不是你家主人相約,老子們會如此狼狽?前頭帶路,本少主倒要會會是哪個喪門星!”覺昌安怒道。

    “不可無禮,自己人!”郎秀按住怒火中燒的覺昌安。

    “自己人?”覺昌安一怔。

    “沒錯,你看這人的樣子,他是朵顏三衛後裔。”郎秀淡淡地說道。

    覺昌安定睛一看,沒錯,這傢伙雖然身著漢服,不注意看是絕對就是一個過路打醬油的傢伙,可仔細一看,深鼻高目,跟漢人人長相完全不同,也跟女真人長相不同,倒是哪那些朵顏三衛的傢伙們有七八分相像。

    朵顏三衛跟他們女真人一樣,名義上是大明藩籬,實則時降時反,都是一些表面臣服,肚子裡包藏禍心的傢伙。

    “原來是朵顏的好兄弟,失禮失禮,還請前頭帶路。”覺昌安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本事乃是家傳。

    實際上,在董山的大戰略裡,朵顏三衛也是他們起事時要拉攏的重要物件。

    一行人跟著僕役來到酒家二樓,一名儒生已經侯在了那裏,微笑著迎了上來拱手致意。

    初一看,儒生形容憔悴,背亦有些佝僂,似是一老者。

    可行至近處才發現,儒生並不算老,看面相應該四十不到,不過鬢角間已有星星點點的白髮,眉心處一個明顯的川字紋。

    郎秀明顯一怔,半晌才愕然出聲道:“你是,若虛賢弟?”

    “靖遠兄,一別十二載,無恙乎?”儒生感慨不已。

    郎秀早年曾在南京國子監就讀,取字靖遠。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郎秀又驚又喜,遙想十二年前,兩人還算年輕,也曾意氣相投,煮酒論天下,終因理念不合分道揚鑣,萬萬想不到十二年後竟能在此重聚。

    最難得的倒不是巧遇,而是兩人都有一顆志同道合之心——改天換代。

    沒錯,這位若虛賢弟正是寧王最倚重的智囊,內定的軍師——李士實。

    這就怪不得他手下是朵顏族的人了,朵顏三衛原本就是老寧王麾下家將。

    寧王有改天換日之志,董山也有創立國家的雄心,兩人作為雙方最重要的謀主,自然是乾柴烈火,一點就著。

    “為兄慚愧啊,原本是與賢弟約好昨日相晤,不料……”郎秀有些自嘲地說道。

    “靖遠兄高明,以此瞞天過海之策魚目混珠,想必再也無人會對你等抱有戒心,愚弟佩服。”李士實搶上前去拉著郎秀,兩人把臂入席。

    “為兄這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賢弟的眼睛,十二年不見,賢弟眼光愈發的狠辣了。”郎秀大笑。

    以郎秀的為人,當時不可能不制止覺昌安,但郎秀偏偏就任由事態不斷惡化,正是要藉機給明庭一個他們這些關外蠻子腦子裏只長肌肉,不足為慮的印象,藉此麻痺可能在暗中針對的勢力。

    雙方知根知底,又是老交情,說話自然是不用顧忌,當下郎秀先是介紹了覺昌安和自己的學生朱舉人,四人入席,幾個隨從在樓下另開一席,正好作為警戒之用。

    “少指揮雄姿英發……”李士實先是拍了覺昌安幾句,接著又對郎秀道:

    “兄長,恭喜你收了一個好徒弟啊,盡得汝之真傳,雛鳳清於老鳳聲,我們都老了,數風流人物,當看他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郎秀搖手道:“賢弟謬讚了,不成器的弟子,今次科考名落孫山,還需錘鍊啊。”

    李士實微笑,突然轉向朱舉人問道:

    “賢侄覺得,金玉街之事有幾成把握?”

    “什麼金玉街之事?師叔此言,恕小侄不明所指。”朱舉人一驚,手一抖,不過他也是內心強大之人,強自鎮定下來,順勢拿起酒壺為各人斟酒。

    “控制錢莊源源不斷地籌集資源,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賢侄心思之妙,青出於藍矣。”

    所謂籌集資源,自然是指為戰爭準備錢糧物資,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當然就是指用大明的資源支撐對大明的戰爭,只是李士實沒有明說而已,但誰又聽不出來?

    朱舉人大驚,拿酒壺的手一抖,灑了出來。

    他一直十分安靜,不顯山露水,實則對這位李大人,他心裏很不以為然的。

    去歲科舉,南京貢院之事傳遍天下,他自然也是聽說了的。

    不過具體內情如何並沒有人清楚,傳說的版本倒是有無數種,可沒一種是靠譜的。

    再加上後來突然又冒出了貢銀大劫案,大家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劫案上,科舉一案的興趣便淡了幾分,等劫案結束,回過頭來的時候,貢院一事已不了了之。

    只知道朝廷對當時貢院裏的那批官員全都貶斥了,尤其是這位李主考,更是召回京城待勘,這其實就是一腳踢出官場,自生自滅之意。

    如此人物,你讓年輕有為的朱舉人如何看得上。

    實際上,當他得知昨日是李大人約見自己的時候,心裏還以為這位李大人是想改換門庭,投靠他們一方呢!

    心裏不免對李大人又低看了三分。

    此時這位李大人突然有此一問,問題直指他內心最隱秘之事。

    他自忖自己三人這次行事滴水不漏,天衣無縫,他是怎麼知道的?!

    除非此人有鬼神之能?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朱舉人內心既驚且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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