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禍水東引
“嗖”的一支冷箭釘在水雲間山莊的大門上。
陸先生此時正焦躁地在門房裏來回踱步,冷不防一支暗箭射來,驚出一身冷汗。
“誰他嬢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子面前撒野!”劉瘋子大怒,反手一抓,一把潑風刀便出現在手裏.
守門的早已不是原來那批文質彬彬的書生,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
此刻隨在陸先生身邊的正是他的左膀右臂劉瘋子。
劉瘋子原先不叫這個名字,也沒人知道其真名,曾在爭奪地盤的械鬥中以身負十二刀的代價,一手潑風刀連砍了排幫的三名大師兄,因而一戰成名,又因其在那一戰中勢如瘋狗,因而人稱劉瘋子。
這幾年,陸先生得貴人賞識,漸漸洗白,開始融入上層社會。
手底下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便多交由劉瘋子去處理。
因而劉瘋子倒是長年在城裏的,昨日出事時劉瘋子並不在場。
此時被陸先生召回,正是預備在最關鍵的時候打出這張最能打的牌。
此時聽到路上有急促的馬蹄聲,劉瘋子二話不說就旋風般地追了出去。
看其速度,竟然不輸於奔馬!
不過只追了數十步,劉瘋子便停下了腳步,不為別的,因為對方從馬上拋下一個大包袱。
包袱血跡斑斑,還在地上蠕動,從外形看,明顯是個人形。
“帶回去!”劉瘋子臉色有些陰沉地對跟上來的手下喝道。
對方明顯不是要暗箭傷人,而是射了這一箭提醒來收拾這個“貨物”!
回到山莊,開啟包袱,果然露出一個人來。
是綁得粽子一般的荷官小七!嘴裏還塞著一團破布。
陸先生一怔。
荷官小七?這廝還沒有被那驕橫無比的南京城第一惡少玩死麼?
怎麼又出現在這裏?難道那惡少玩膩了又還了回來?
昨日出事之後,陸先生把所有人的底細都查了個遍。
自然是從香兒姑娘的口裏得知,那紈絝少爺便是南京城第一惡少徐鵬舉。
陸先生並沒有懷疑,因為一整箱二十萬兩的銀票是不可能作假的。
而且那紈絝子弟原本是要來找張三公子爭名頭的。
若不是有相當的身份和閒得蛋痛的毛病,誰敢作這事?誰又會作這種事?
因此,這無法無天的紈絝子派人來歸還小七的時候先射上一箭,這種事情倒也合理得緊。
當然,就算不合理也無可奈何,難道還能因為這點事跟一個頂級勳貴之家翻臉不成?
自己做不到,自己背後的貴人也不會做這種事。
不過,這紈絝很可能還有別的事,因為除了荷官本人,他身上還有一封信。
開啟信一看,陸先生頓時渾身一顫。
臉上一陣暴怒不已,接著又是一陣懼怕,再然後咬牙切齒,臉上表情之豐富,難以言述。
信裡的內容,當然就是方唐鏡推理出來的詐騙案全過程。
當然,實質的主謀方唐鏡略改了改,指向了糧幫的三爺四爺兩人。
並且直言不諱地指出,此時兩個老狐狸已經攜帶著銀子混進了“崇簡王”的運輸船隊,陸先生怕是隻能嚥下這枚苦果,從此成為江湖笑柄也!
如此曲折離奇的故事一旦洩露出去,在江湖上不要傳得太快。
若是陸先生不能第一時間洗刷這個侮辱並反殺回去,等待他的就是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沒有人會信任一個管不住錢的蠢貨,陸先生背後的貴人看中他的就是他在江湖上的名望和能力,現在名望若是沒了,他身後的貴人還會扶持他麼?
顯然不可能,不一腳把他踹開,給他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富家翁都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大哥,這是怎麼啦?”劉瘋子忙問。
“好一個糧幫的老不死,竟然把主意打到我陸某人的頭上!你自己看吧!”深吸了一口氣,陸先生告訴自己要冷靜。
說著話,陸先生把信拍到劉瘋子手上。
劉瘋子撓撓頭道:“大哥,你知道的,這些字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他們啊!”
“早他瑪的叫你多讀點書,只會打打殺殺終究是沒什麼大出息的!”陸先生恨鐵不成鋼,收回信,吩咐手下道:“去請趙師爺。”
如果說劉瘋子是他的左手,那趙師爺就是他的右手,此人乃是一屢試不第的老秀才,一肚子壞水,平時官面上的事都是他在打點,包括這水雲間山莊,都是他一手管理。
趙師爺原本也是跟著陸先生在這裏等訊息的,可架不住身子骨弱,到後廂房休息去了。
過了片刻,趙師爺裹著一件大熊皮襖子匆匆前來。
陸先生也不多話,把信交給趙師爺。
趙師爺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冷氣,忙又從頭細細看了一遍,眼裏同樣是閃過驚懼交加的神情。
“情報可不可靠?”趙師爺蹙眉問道。
“這裏有個活口,一問便知真偽。”陸先生指了指一旁蠕蟲一般的小七。
“小七?”趙師爺這才注意到小七,陰惻惻地笑了出來,“原來這裏還有一個吃裏扒外的傢伙。”
小七一看到趙師爺的微笑,簡直如同見了閻王一般,眼淚鼻涕口水都流了出來。
山莊裡沒有人不熟悉一句話:寧遇閻王,莫遇老趙。
趙師爺蹲下身子,拍了拍小七的臉,和藹可親地笑道:
“別怕,小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只要你乖乖的,保準你不會變成零碎。”
小七拼了命的嗚嗚點頭,趙師爺扯開小七嘴裏的破布,小七頓時涕淚橫流地大口嘔吐。
但胃裏已吐無可吐,只能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我說,我說,我真的不知道那兩個老傢伙是想對付咱們賭場,我還以為只是對付白無常,想著是他們自己狗咬狗,所以就……”
小七一邊痛哭,一邊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一遍。
糧幫內訌看似是與三名書生的所作所為無關,但若不是有糧幫的事情將陸先生等人全部吸引過去,三名書生根本不可能聚斂起如此多的財物。
陸先生趙師爺和劉瘋子都是江湖裏的老油條了,略一分析就能看出其中的貓膩。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糧幫“講數”的時候恰好就是三名書生大殺四方的時候。
更何況,小七還交待了兩名廚子和一名陪娘是同夥的事實。
而據信上所說,這三人正是拿了真籌碼進城分發兌換之人。
如此一來,只要不是腦子進水或者殘廢,就很自然地能推匯出整件事的大概。
事情真相浮出,三人反而更加凝重,最主要是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南京城第一惡少摻合進來,這是幾個意思?
陸先生問趙師爺道:“老二,你說那徐鵬舉此舉何意?難道還想從中漁利不成?”
趙師爺略一思索便道:
“此人存心可疑,然不足慮也。
我們可以立即聯絡上面,讓人彈劾此子立身不謹,花天酒地,敗壞風氣,最重要的是,此子是私自進京,如此一來,宮裏必然下詔將之嚴加管束。
他縱然有心也無力壞事,唯一可慮者,如何才能追回銀子,那可是崇簡王的船!”
趙師爺不愧精通上層社會的遊戲規則,隨口便拿捏住了“徐鵬舉”此人。
事情真正的麻煩還是在“崇簡王”這三個字身上。
而且處理事情要快,不然過了這個村就真沒這個店了。
運河水路,從北京到通州到天津,全長372裡,按漕運船速一個時辰30裡計算,滿打滿算也就12個時辰,而據信裡說,此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瘋子,你先帶人追上漕船,帶齊傢伙,蒙面行事,冒充附近的山賊,具體要怎麼辦,等我訊息!”陸先生當機立斷,先跟上船,具體該怎麼行動自己這邊再商議。
“是!”劉瘋子二話不說,著手準備去了,順手把小七也拖了下去。
對他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亡命徒來說,不需要考慮太多。
現場只剩下陸先生和趙師爺兩人,心情極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