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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以牛對牛

    吳用此時臉紅脖子粗,喘氣如牛,看誰都象欠了他一萬兩。

    這樣的情形,典型輸急了眼的賭徒。

    “我……草,這貨瘋了麼?”

    “不用這麼拼吧,還有大把機會啊。”

    “還沒到急眼的時候吧?”

    “太失水準了,我上都要比他好啊!”

    “你他嬢的懂個屁,人家這叫反客為主。”

    “呸,我看這是有錢任性。”

    “沒錯,就是前面贏太多了,燒的,以為自個有多了不起。”

    人群之中議論紛紛,方唐鏡沒有作聲,他現在有些看不懂這三人。

    照理說作為一個職業老千,不應該出現如此低階的錯誤。

    但有經驗的賭徒卻知道,這也未嘗不是一次反敗爲勝的機會。

    賭博這東西,是很講運勢的。

    之前三個書生使出的手段屢屢被人識破,只能靠真本事與賭場放對。

    所謂真本事,在大家都不出錯的情況下,說白了就是靠運氣。

    事實證明,三人自從手法被壓制之後,真實運氣實在不咋的,進的少出的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是這樣下去,遲早會輸得精光。

    所以這三人就必須把握住每一個微小的機會。

    這次張三公子切換髮牌手法,就相當於一次轉運的機會。

    而吳用拿到一副地牌就是一個很好的預兆,很可能是轉運的那個轉折點。

    賭博賭博,不但要賭,也要敢博。

    吳用賭的就是這一博的機會。

    而且是還沒擲骰子就事先宣告的“推牛”!

    這其實也是一場心理戰。

    若是張三公子和施三先生嵐山先生三人不敢應下,那吳用的運勢和氣勢都會見漲,即便是單憑手氣,也未必沒有贏的機會。

    運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在賭場中又真實存在,這正是最令賭徒們沉迷的原因。

    就如同後世的彩票,數百萬分之一的機率,夠小了吧?偏偏就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無他,就是因為運氣,機率再小,也會有人中大獎的,萬一是自己呢?

    當然,吳用三人也可以慢慢尋找機會反擊,可是以兩位賭場前輩的穩健作風,一旦拿住一絲破綻,就定不會讓他們翻盤。

    因而對於完全處於劣勢的吳用三人來說,溫水煮青蛙也是死定,不如趁此機會一博,反正也不會有更大的損失。

    這就如高手下圍棋,看著平平淡淡,東落一子西落一子,實則雙方已經算到了若干步之後該怎樣攻防。

    說老實話,方唐鏡對於賭徒的心態並不怎麼了解,他只是基於人性出發去分析。

    但賭徒在緊張博弈的時候心態大多不可以用常理衡量。

    又認真觀察了另外兩書生,這兩人面無表情,似乎全部由得吳用作主,臉上半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與其說這兩人是冷靜,倒不如說是麵癱。

    所以也一時拿不準這三人心裏想些什麼。

    沒有人說話,此時便一把梭哈,說實在,便是神經大條如張三公子,也要權衡一下。

    如此一來,壓力便轉換到了賭場一方。

    假設自己在場上,換位思考,這個決定並不好下。

    空氣一時有些沉甸甸的,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呯!”的一聲悶響,有人受不了如此沉重的壓力,摔倒在地上。

    方唐鏡循聲看了過去,是臉色蒼白的六指哥。

    這位仁兄本也算是賭場的頂樑柱,可來了這三隻過江猛龍,他承受了太大的壓力,心身疲憊,之前就已虛脫過去。

    此時纔剛剛恢復過來小半,又忍不住代入到場上,自然是不堪重負。

    方唐鏡心中一動,六指老兄能做到水雲間的技術領班,技術肯定不差,但他究竟經受了多大的壓力,纔會像現在這般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這隻能說明,六指老兄在心理上已經被人反覆的碾壓,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式的心理陰影出來了。

    如此說來,這位吳用書生絕對不會如他此時表現出來的這般衝動。

    那麼,他為什麼會如此呢?

    難道他有絕對一定會贏的把握?

    若是輸了又會怎樣?

    便在這個時候,大牛回來了。

    方唐鏡輕輕擺脫香兒姑娘,與大牛來到一旁。

    大牛壓低聲音向方唐鏡彙報。

    “公子,荷官全都說了,不過沒什麼新的發現,除了咱們找出來的那幾人,還有兩個廚子,一個陪娘,都是邊緣的人手。”

    賈先生,苟先生,這兩個千門的主要人物並沒有在這裏看熱鬧,而是在另一角繼續。

    三爺,四爺,也並沒有在這裏,而是上了三樓。

    “公子,要不要現在動手?”大牛作了一個握拳的手勢。

    要不要動手,這是一個問題。

    今天方唐鏡來這裏的目的,當然是要截獲千門的贓款,抓人倒是其次。

    可怎麼截,卻沒有一定之法,只能隨機應變。

    “估計他們手裏有多少籌碼?”方唐鏡問道。

    “每個人都有一萬出頭,發達了。”大牛雖是壓低聲音,仍然口沫橫飛。

    “才四萬出頭,不急,先養著。”方唐鏡下了決心。

    四萬兩銀子,這與自己從刑部打聽得到的數目相差太大。

    僅刑部案卷裡有記錄可查的,至少有十二三萬財物被騙。

    這還沒算上那些不便不敢聲張的一些人家。

    若是算上那些,現在這幾人手裏的不過是零頭而已。

    當然,若是現在捉拿了這四人,大刑之下也不是追不回贓銀。

    但如此一來,難免就要和刑部有瓜葛。

    若是在賭場裡的籌碼,那就大可一推二五六,咱們查的可是賭資,與什麼贓銀扯不上邊。

    雖說有些賴皮,可西廠還怕賴皮麼?只要有足夠的理由便可。

    另外一點,若是動手捉人,勢必會攪了這邊的賭局。

    若是正常情況下西廠亮明身份秘密拿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賭場也不會平白為難。

    可現在賭場這邊正是復仇之戰,如火如荼,當然不可能讓人打擾。

    若強行拿人,這樑子可就結得大了。

    如果汪直在這裏倒是無所謂,以他的驕橫什麼事做不出來!

    可王千戶就不行了,人家敢直接將他打將出去。

    “公子,王狗蛋讓我問問公子,那張三公子會不會跟他們一夥?”大牛又問。

    靠,王千戶那廝他其實是眼紅張三公子那一箱籌碼吧?

    “不會,以張三公子的性格,若是手裏有大把銀子要洗白,絕對不會只拿出一個箱子。”

    方唐鏡說完,又要回去繼續觀摩這場豪賭,他還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總有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公子,其實那邊也沒甚麼看頭,這三個書生就算是贏得再多也沒命花,我剛纔看到外面已經集合了不少人手,想必是要黑吃黑的。”大牛無所謂地說道。

    嗯,就知道陸先生不是善男信女。

    方唐鏡邊走邊想,突然認真起來,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三個書生若是贏了錢,怎麼活著出去?

    方唐鏡想了無數辦法,都沒有一個兩全的方法。

    贏錢鐵定必死無疑。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輸。

    輸到一個合適的程度,自然可以安然無恙地脫身。

    但早知如此,又何必之前高調地贏了賭場這麼多錢,平白結了一個大仇家,何苦呢?

    所以這也說不通。

    這個時候,施三先生開口了,“年輕人,果然好膽,老夫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不曾玩過一把牌過十萬銀子的,既然要玩,就玩一把大的,敢不敢三個箱子一把推了,老朽陪你玩玩!”

    嗡的一聲,所有人都發出了意義不明的怪叫。

    “想不到啊想不到,老前輩就是老前輩,寶刀不老,火氣比年輕人還要旺。”

    “看不懂,這是怎麼回事,施三先生竟然比那傢伙還要衝動?”

    “衝動是魔鬼,要不得啊!”

    “唉,施三先生一世英名怕是要一朝喪盡了。”

    “你們懂個毛線,人家施三先生這招才叫高明,反將一軍。”

    “什麼見鬼的反將軍,這種牌局,需要的就是冷靜,絕對的冷靜才能保證絕對的算計,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施三先生前面一直好好的,照這樣下去必贏無疑,怎麼一下就犯了這樣低階的大忌呢!”

    “一群蠢貨,施老前輩胸有韜略,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拉倒啊,人家那邊可是有三個的。”

    人群裡說什麼的都有。

    誰也料不到,幾句話不對付,持久戰瞬間演變成了大決戰。

    張三公子此時也不得不表態,一把推了,沒辦法,若是不跟,輸不起這個人。

    “老了老了,總不能留遺憾進棺材吧,跟了!”嵐山先生自然跟施三先生站在一起。

    薑還是老的辣,施三先生一句話,壓力又踢回到了吳用一方。

    並且他還加了碼,剛纔他的話表明,這一次是兩方對賭,一把牌決定勝負。

    贏家直上天堂,輸家打落地獄。

    便是費才和任札也坐不住了,起身站到了吳用身邊,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支援。

    他現在面臨之前對方一樣的壓力。

    若是他不敢答應,無論是氣勢還是運勢都會從這一刻上跌落到底。

    饒是他身經百戰,此時也是額頭冒汗,壓力巨大無比。

    當然,還有一個人跟他壓力一樣巨大。

    陸先生眼裏佈滿了血絲,握拳的手已經發白,眼裏殺機畢現。

    天堂還是地獄?

    只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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