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389章 借酒澆愁

    南京城,巡撫衙門大堂。

    三大巨頭唉聲嘆氣,長吁短嘆,不停地繞著大堂來回走動。

    時不時看一下大門,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堂下的侍從大氣不敢多出一口,低眉順眼,垂手伺立,儘量離得遠遠的。

    實在逼得沒辦法,才上堂添一些茶水,然後便飛也似地逃離。

    私底下眾侍從也是暗暗咂舌,三人灌了一肚皮的茶水,硬是沒有一人出恭放水,想必全都化作了大汗逼了出來,可見三人此時是何等焦躁。

    三人身邊只有一個嚴師爺硬著頭皮陪著王恕處理公務,猶豫再三,還是大著膽子勸道:

    “三位大人不必焦慮,想那小公爺乃是年青一代的將門翹楚,侯明也是錦衣衛的老人,行事穩重,方公子儼然少見的俊傑,所帶的又是各家精銳,皆一時之選,必能克敵建功的。”

    豈知嚴師爺不說還好,說起這三人,三巨頭便一肚子的不合時宜,太冒失了,年輕人急於立功可以理解,可只帶三百人這算怎麼回事,眼高手低,好高騖遠,全是紙上談兵的蠢材!

    徐小公爺誰不知道,南京城四大惡少之首,一身功夫全在女人肚皮上。

    侯明更加不堪,但凡有半點本事,也不能在錦衣衛裡混了二十多年還是個百戶,要知道這貨世代沿襲的就是百戶。

    侯明原來還是北京城的,現在則是混到了南京,越混越慘,這樣的人只能說是飯桶罷了。

    那個姓方的書生,據說弄錢倒是有一套,可這是打仗,天知道這貨怎的頭腦一發熱,就教唆了小公爺和侯明,只帶了三百雜兵就敢去追殺將五百官兵殺得一個不剩的悍匪。

    這樣的組合,只能說是死字不知道怎麼寫,急著給人家送人頭了。

    “此言有理。”黃華放下茶盅贊同道:“小公爺家學淵源,有他帶兵,必是馬到成功,手到擒來的。”

    “黃公公這話就不對了,我家鵬舉無官無職,只憑著一腔熱血組織了各家公侯家丁為國赴難,明明是錦衣衛的侯百戶纔是此行的話事人啊!”徐公爺哪裏會接這個燙手山芋。

    南京錦衣衛名義上隸屬於鎮守太監節制,所以這個鍋徐公爺還是甩回到了黃華手裏。

    這簡直就是一場必敗無疑的胡鬧,誰也不願意引火上身。

    黃華也是無奈,作為鎮守太監,名義上南京東西廠錦衣衛都在他的節制之下行動,可除了東廠,誰會買他的帳?

    西廠不用說,有跋扈到了極點的汪直罩著,不跟他作對就燒高香了。

    錦衣衛這些傢伙,也是愛理不理,完全沒把他這個上司放在眼裏。

    沒辦法,錦衣衛現任老大可是跟英宗一起“北狩”過來的人。

    追隨英宗渡過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生死不棄,奪門之變又出了大力,酬功坐在錦衣衛老大的位置,數十年都穩如泰山。

    這個鍋實在是背不得,本公公又不是錦衣衛他爹,憑什麼好處沒撈到,惹了一身羶。

    “侯明一頭蠢貨,別人怎麼說他還不是怎麼做,倒是方書生能令得標營親兵隊追隨,雖說有些唐突,然實非尋常書生,大有班定遠的氣魄。”

    “倒也不算唐突,老夫曾讓嚴師爺帶信,許他便宜行事。”王恕倒沒有甩鍋的覺悟,身為南京巡撫,這事無論如何他的責任都跑不了,倒也不怕多認一樁。

    黃公公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個鍋有人頂在前面便好。

    便在這時,斥候頭目竇校尉匆匆從大門跑了進來,不等他行禮,王恕已經開口道:

    “免禮,情況如何了?”

    竇校尉苦著臉道:“弟兄們追到十萬大山,遇到了數位奄奄一息的掉隊公侯府家兵,據他們說,小公爺他們一路向前挺進,並未有半點停留跡象,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鎮守太監黃華重重一頓手裏的茶盅。

    竇校尉打了一個寒蟬,忙道:“他說弟兄們所帶的乾糧怕是不夠,在山裏打野食,中毒的,被毒蟲猛獸咬死的,摔死的,馬匹有上百,人過五十……”

    “嘩啦!”厚實的青花瓷茶盅被高大的魏國公失手捏碎。

    徐公爺渾然不覺,虎目一瞪,抓起桌上的輿圖摔到竇校尉面前道:“你們現在到了何處?”

    竇校尉冷汗如小溪般涔涔而下,手指頭顫抖著指了一個點。

    徐公爺大怒道:“你們追了八天,還沒走出十萬大山,他瑪的,敢蔑視軍法麼!”

    竇校尉渾身篩糠,匍到了地上急道:“公爺息怒,那十萬大山人跡罕至,每走一步都要靠士兵們批荊斬蒺的開路,弟兄們輪流開路,日夜不敢停頓,屬下不敢有半句不實之言!”

    竇校尉所屬這支人馬是南京守備部隊,孝陵衛,巡撫標營裡精挑出來的精兵,雖只一千五百人,卻是現在南京城裏的最強陣容了,且都是一人雙馬的配置,為的就是要儘快追上方唐鏡三人組。

    雖說三巨頭未必信了方唐鏡他們的判斷,因為太荒謬,方唐鏡只憑了直覺就判斷出賊人動向,實在有些太不靠譜。

    可現在三巨頭這邊收穫的都是假情報,殺死的那些倭寇明顯又是別人扔出的誘餌,都已經刮地三尺,卻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想來想去,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方唐鏡三人組身上了。

    現在三巨頭最怕的反倒不是方唐鏡三人組失敗,而是怕他們打草驚蛇。

    驚走了賊人再想抓到他們就千難萬難了。

    可現在,這批寄與了他們厚望的隊伍卻是讓他們失望不已,那麼,小公爺三人組的命運就更加的凶多吉少了。

    “滾!”徐公爺飛起一腳,生生把竇校尉踢翻了兩個跟斗,按他本意,殺了這貨行軍法也不為過,可畢竟這貨還是巡撫標營的人,不好太過難看。

    “是,是,小的這就滾……”竇校尉如蒙大赦,當真打著旋,飛也似地滾出了大堂。

    堂下所有人都是脊背發涼,屁都不敢放一個。

    “王大人,都快入夜了,能不能賞口飯吃?派人到魁星樓來一桌席面邊吃邊等如何?”鎮守太監長長嘆了一口氣。

    王恕和徐國公都是目瞪口呆,都這個時候了,這廝還惦記著吃?

    黃公公的理由是很強大的:

    “唉!中使想必就要到南京城了,咱家此次以後,能不能再與兩位見面還難說得緊,最好的結果也要被罰到邊陲之地看礦坑了,此時不吃一次地道的南京菜,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

    其實這次貢銀被劫,天下震動,朝廷震驚,皇上震怒,如潮般的奏章彈劾三人已是必然,中使應該在兩三天之前就帶有旨意而來。

    可據說是遠在金山衛的汪直得知此事之後,摻和了一腳,不知他向皇上進言了什麼,這才讓皇上暫息雷霆之怒,多給了他們幾天時間。

    可現在都已經是第八天,皇上的耐心想必已是耗盡。

    黃公公這一番言論,當真令人有“鳥之將死,其鳴也悲”的物傷其類之感。

    “來人,讓魁星樓送一桌上好席面過來,黃公公付帳。”王恕吩咐道。

    黃公公說的倒也有幾分理,在座三人下場都不會怎麼好,且行且珍惜。

    更難得揩一次這死太監的油,自從這貨來到南京城,從來只有他揩別人的油,還是第一次被揩油。

    為南京城最頂端的三巨頭服務,魁星樓的動作還是很快的。

    不到一個時辰,天將將擦黑,一桌精緻的美味佳餚就準備好了。

    席面就擺在大堂上,三巨頭加上嚴師爺四人分別坐下,略略說了兩句便開始動筷子。

    只是四人心情使然,再好的山珍海味亦是味同嚼蠟。

    倒是酒喝了不少,這個時候,也唯有借酒澆愁了。

    黃公公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倒酒,喝到辛酸處,乾脆整瓶抓在手裏,唉聲嘆氣道:

    “好酒啊好酒,如果一杯酒可以嚥下所有的酸楚,那咱家直接對瓶吹。”

    便在這時,外面有快馬急馳而來入,“報!急報!”

    來人一身小太監打扮,明顯是廠衛的人。

    完了,中使到了!

    黃公公手一顫,一瓶八年份的桂花陳釀從手裏掉落,摔得粉碎。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