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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封鎖貢院

    “子不語怪力亂神”!

    四人面面相窺,無話可說。

    這正是此輪首場的四書題中的一道,再對照士子們的舉報,果然鐵證如山。

    “中丞老大人,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啊!”七百考生烏壓壓跪倒一片。

    深吸了一口氣,王恕繼續翻開第二頁,考題“故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俸,必得其名,必得其壽。”

    乃是出自中庸第十七章的一道大題,中規中矩,沒有不妥之處。

    但王恕不敢鬆懈,翻開第三頁,影入眼簾的是一篇策論,“論江南之紡織”。

    嘶!四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實錘了!

    他嬢的,還真敢作死啊!

    如果說剛纔第一道題目或許有萬份之一可能是蒙的,巧合的,因為取題是從四書五經裡取的嘛,好死不死剛好就撞到一起了呢,這種可能雖低,卻也不能說是沒有了。

    放在後世就如同買彩票,機率夠低了吧,還不是一樣有人中獎?

    可這策論就純是考官的主觀題了,不可能再有巧合。

    板上釘釘了!

    想幫這些貨色找藉口都找不出啊!

    “請大人主持公道啊……!”七百考生叩頭,泣血而訴,縱然是鐵石心腸之人亦為之動情。

    “王大人,不能再等了,儘快行動吧,遲則生變啊!”鎮守太監黃華一臉正氣地催促道。

    不是忽然之間一向名聲極差的黃公公突然良心發現,那玩意他早就割掉喂狗了,而是這七百學子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善。

    黃公公可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這些年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自己都記不過來了,誰知道下面跪著的這些人裡有沒有他的仇家?

    萬一這些士子突然發起瘋來,保準第一個拿他出氣,還是儘快了結此事,自己好溜之大吉為妙。

    “是啊是啊,兵貴神速,夜長夢多……”周尚書也跟著催促,他早已精力不濟,眼下昏昏欲睡,實在頂不住,儘快送走這幫瘟神纔好。

    “宗貫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憑此證據,可以動手了!”王恕字宗貫,白都御史亦是催促,此事撞在自己手上,亦是一樁功勞,說不定辦得漂亮些,還有機會更進一步,調回北京城坐實這個右都御史呢!

    王恕原本還想等餘下兩處查抄的人員回來將證據再夯實一些,可現在看看身邊的同僚,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數百士子,委實不能再等了。

    “來人,打道貢院!”王恕終於還是下達了兵發貢院的命令。

    當然,一路上王恕也在想著,方唐鏡他們這些二十多士子,到底能不能拯救出來,還有沒有通融的餘地?

    很顯然,現在雖然眾口爍金千夫所指,似乎他們就是內外勾結的元兇,可實際上證據並不充分。

    這些證據可以證明有人與考官內外勾結,但並不能證明是誰勾結,正常情況下當然可以一一甄別,可現在這非常時期,爲了維護科舉權威,是絕對不可能等待他王恕審清案情之後再重開科考的。

    也就是說,在案情未明的情況下,這二十七名士子必須在押候審,註定是與本次科舉無緣的了。

    這還是輕的,若真有說不清的地方,就算並沒有參與案件,最少也是一個終身禁試流放三千里的下場,若真有牽連,人頭落地絕對是沒跑了。

    王恕很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情背後有著濃濃的陰謀氣息,可就算有陰謀又如何,爲了朝廷根基,即便明知有陰謀,就算明知冤枉了這二十七名士子,還不得不這樣做,最多事後慢慢還這些考生清白,但要想短時間裏破了這陰謀,顯然不可能。

    距離貢院越近,王恕的心情就越發沉重。

    “宗貫兄,依你而言,是那李士實還是於明學?”白都御史與王恕並韉而行,神情肅然。

    另兩位當然是坐轎跟在後麵,事情到了現在,四人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扔不掉這燙手的山芋,相反,若是辦得漂亮,說不定還會得到朝廷嘉獎。

    “此事疑點甚多,目前難下斷言,只能憑證據說話了。不過,若從常理而推,正主考更有時間來籌劃此事。”王恕如實回答道。

    按道理說,李士實作為此次鄉試主考,無論如何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有沒有參與其中,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且李士實是南直隸提學官,門生故吏眾多,請託的人也是眾多,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李士實此人雖然素來以精明幹練著稱,可真有這麼大膽子麼?

    他已經是四品清流官,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呂階,再進一步就踏入了高層這個層次。

    此次主持鄉試就已經狠狠撈了一筆政治資本,只要再平靜養望,調回京裡高就是指日可就的事情,又何必爲了區區阿堵物行此險著。

    但從這些題目是從書坊裡賣出這件事而論,如果不是身住當地的官員,很難操作得如此細緻,籌劃得如此滴水不漏,以至於他們到現在連一個人都沒抓到,這是身處京城的副主考很難做得到的。

    從實證方面出發,王恕更傾向於是李士實操作了這一切。

    而那副主考於明學,雖然是從京城裏臨時抽調來的副主考,但他本人卻是常州府人氏,也是南直隸人士,且於家乃是書香門第,常州望族,人脈亦是盤根錯節,不比李士實這個外鄉人少的。

    所以於明學的嫌疑半點也不少。

    但也只是可能,若他早早得到主考的風聲,有心謀劃的話,只要派出得力的人手先一步趕來主持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到時只要查出兩人分別出了什麼題目便可判定誰的嫌疑最大,唉……”王恕嘆了一口氣,隨即冷聲道:“我最擔心的還是洪洞縣裏無好人,如此一來,唯有一個不留……”

    盡數捕了也就罷了,可聽王恕的口氣還要大開殺戒?白都御史頭皮發麻,嚥了一口唾沫,又問道:

    “那些涉案生員,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人可不能一概而論。”

    白都御史提醒的很有道理,這些人可都是名士,本身擁躉無數,若無真憑實據,叫起撞天屈來,是會博取到輿論極大同情的,對官府風評極為不利。

    “時間緊迫,難以一一甄別,只能暫時全部收監,到審明案情之後再放出去了。白大人可是有更好的辦法?”王恕亦是無奈。

    “這……也只能如此了,只是這些人平白錯過此次鄉試,蹉跎三年,怕是怨氣不小。”白都御史哪裏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實際上,他一個遠房侄兒就在這二十七人名單上,他倒是想幫一把,可這責任太大,哪裏有能兩全之法,也只能嘆息作罷。

    “報,李校尉前來複命。”親兵打馬來報。

    “讓他過來,速速報來。”王恕勒馬下令。

    不一會,搜查“祥雲書坊”的李校尉打馬而來,到了近前,滾鞍下馬,呈上一疊證物交給親兵,道:

    “末將包圍祥雲書坊時,祥雲書坊已是空無一人,好在末將在其柴房暗道中搜出了這些帳目和書籍,請大人過目。”

    又是人去樓空?這個疑點在王恕心頭一閃而過,從親兵手裏選出一本《最新時文精選》。

    翻開一看,第一篇果然又是“子不如怪力亂神”,第三頁上寫著的仍是策論“論江南之紡織”。

    除了封面和書名之外,裡面的內容與從“墨翰書坊”裡搜出來的《考前時文精選》內容一樣。

    不必再看了,貢院已近在眼前。

    此時的貢院,已經被巡撫標營的兵馬圍得水洩不通。

    王恕的巡撫標營有兵馬四千,其中兩千人駐紮地方,親兵五百隨他駐紮在城內,城外有一千五百人,不過也已經於三天前調進城裏維持治安。

    現在全城已經開始戒嚴,巡防全部交給了魏國公所屬。

    巡撫標營兩千人除了搜查書坊的人馬之外,幾乎全部來到貢院,當真連蒼蠅都難逃脫一隻。

    看了看時辰,剛剛午後,第二批放卷還沒開始,不過也快了。

    王恕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發號施令:

    “張千總,你帶兩百人守住外圍,驅散閒雜人等,百丈之內務必清空,若有人從裡面逃脫,一律捉拿!”

    “遵命!”

    “李校尉,你帶八百兵士隨我進入貢院,封鎖號房,曉之以禮,令士子們稍作忍耐,不得異動。亦不得用強,要以禮相待,實在頑冥不化者可採取強制措施,限制其發聲。”

    “遵命!”

    “姜都尉你帶三百人看住考官和胥吏,不得放走一人,若有漏網,唯你是問。”

    “遵命!”

    “蘇校尉,你帶兩百兵士封鎖各房,不得損壞其中一草一木!”

    “遵命!”

    最後,王恕吩咐親兵隊長:“王福,你帶人給我把二十七名涉案士子請到至公堂,記住,是請,不要動粗,要以禮相待。”

    各部轟然而動。

    看了看身後,周尚書和黃公公已經到了,王恕抬頭看向高高的貢院大門,淡淡地道:

    “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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