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天由命，純粹靠運氣的事情，容鬱知道其中利害，點了下頭。

    氣氛沉悶，容鬱提起了尹辭的事，楚從瑆怔了下，“鍾儀被帝君帶回去了？”

    “沒錯。”

    “為何非得是這個時候？”

    楚從瑆道出兩人心中疑惑，鍾儀從十萬大山出來之後，莫遠橋就有無數機會能對他下手，為何拖到現在？

    “從瑆，我有個猜測。”

    “你說。”

    楚從瑆抬頭與他對視一眼，不必再宣之於口，兩人都心下明瞭了。

    另一邊，尹辭匆匆處理好了傷口，並不願意在床上躺著恢復元氣，他臉上血色褪盡，麵若金紙。

    小冥君無奈嘆了口氣，兩人頗有些同命相憐的意思，於是有一句沒一句嘮著。

    尹辭平日裏廢話極多，很是煩人，現在低著頭，沒什麼興致答話。

    甚至病急亂投醫，生了別的心思。

    “如果我現在回去，紫霄派肯定有長老願意幫忙，到時候……楚仙師？”

    “你夢還沒做醒嗎？”

    楚從瑆從門口進來，聲音冷冰冰道：“既然出了事情，第一時間為何不傳信給我們？”

    “太急了，沒想到。”尹辭答道：“再說了，這種事情也沒必要拖你們下水。”

    “哦。”

    楚從瑆表情不悅，目光掃視了下他身上的傷口不算輕，但好在沒一處傷及要害。

    容鬱站在她身後，出聲道：“鍾儀的事情我們遲早會顧及到的，當務之急，是去巫山，尹辭，你做何打算？”

    尹辭回頭想了好一會兒，忽然扶著牆下床，看他那架勢，似乎想要行禮，被楚從瑆冷漠的制止住了。

    “有事便說，不必這麼惺惺作態。”

    “你們，還缺一道美人骨？”

    楚從瑆和容鬱的目光同時望向小冥君，小冥君後知後覺地答道：“剛纔與他閒聊時，提了此事，怎麼，尹辭你想做甚？”

    “我知道這東西，美人骨易得。”尹辭害怕自己平日裏嬉笑的形象太過，他們不信，信誓旦旦抬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曾在書中看到過此物記載，得來容易。”

    小冥君眼睛一亮，“你有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不過是要美人獻祭，我便是了。”

    尹辭說完後，小冥君臉上閃過失望，很快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是空有一副臭皮囊，不過，這跟美人骨有什麼關係？”

    “簡單，紫霄派書上有過記載，當年有位肆意妄為的郡主，因自己過失丟了城池，被敵軍俘虜後容顏盡毀，於是心中接受不了，便跑去找一位高人求助，忠心侍女幫忙，用自己一身美人骨來換郡主相貌，最終那郡主孤獨死在流亡途中。”

    “書上有云，只要是美人即可。”

    尹辭說出這番話時，便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於是口吻更加篤定，“只要你主子和楚仙師願意幫我救鍾儀，我便剔骨贈予你們，為你們開路。”

    楚從瑆忍不住眉頭緊皺，呵斥道：“胡鬧！”

    “我是真心的！”尹辭眼角染上琥珀色，似有一滴血淚掛在那裏半垂不垂，他沙啞道：“鍾離家，世世代代，都以性命做燈火，血軀做結界，所以纔會有逃離的心思，鍾儀回去之後肯定會面臨同樣的情況，一時不死，不代表會永遠安全。”

    “所以，只要你們願意做這場交易，我付出什麼都可以……”

    沒說完的話是被楚從瑆扇斷的。

    尹辭臉側向一邊，放在平日裏，有人敢在傷他的臉，肯定會暴跳如雷，但今天，抬起頭來，眼中只有茫然。

    容鬱眼神沉了沉，聽到楚從瑆憤慨道：“尹辭，你清醒些，誰要與你做這個交易？”

    “你跟容鬱是過命的交情，在魔族死地中逃出來後，沒人會將你當做下人看待，事已至此，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們？”

    楚從瑆蹲下身來，一顆巴掌一顆甜棗。

    耐心道：“我們不會棄鍾儀於不顧，但他身上有他的桎梏和枷鎖，旁人難以輕易破解，去找蘇扶，她知道一切。懂了嗎？”

    尹辭頓了會，點頭。

    恍惚的眼神終於回了幾絲清明。

    入夜，無人有心思睡覺。

    尹辭躺在床上瞪大雙眼，強行恢復體力，小冥君則跑到藏書樓頂，清月的光輝照在他衣袍上，楚從瑆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了句。

    “真像條帶魚啊……”

    容鬱捧場地勾了勾唇角。

    楚從瑆又道：“是不是隻要有誰跟尹辭離得太近，就會染上他那騷包本性？你以後可要離他遠些。”

    “師尊，”容鬱玩味叫著這個稱呼，“你怎麼能教我言行不一呢？白日裏還說跟他是朋友……”

    “哼！”

    楚從瑆伸手掐他的腰，故意騷癢。

    一番玩鬧過後，氣氛並未歡脫，而是愈加沉悶起來。

    因為烏爾瑪爾已經進去一天一夜了，藏書樓內頂端是個封閉的修煉場所，又正好匯聚谷內靈氣，算是個福臨之地。

    她挑選在那裏救治枳樂，也表明了心裏沒底。

    楚從瑆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她是被清晨刺眼的光照醒的，身上還蓋著容鬱的衣服，正要起身尋人，頭頂傳來悶悶嗓音。

    “別動。”

    “什，什麼？”

    “……腿麻了。”

    容鬱托起她後頸，眯眼道：“昨晚睡得如何？”

    楚從瑆躺在臺階上，腦袋枕在他腿上，竟睡了格外香甜的一覺，甚至連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都想不起來。

    她癟了癟嘴，拒絕回答。

    便在這時，藏書樓的大門終於開了，嬤嬤們臉上都面無表情，看不出來喜樂。

    楚從瑆心中“咯噔”一下。

    烏爾瑪爾從中走出，眼下烏青，人也像是蒼老了幾歲。

    在暮落族親眼目睹了她失去妹妹，如今一直當做妹妹看待的枳樂再出事，楚從瑆心中清楚，她不一定承受得了如此打擊。

    上前正要探探口風，誰知烏爾瑪爾猛地抱住了她，嗚咽出聲。

    楚從瑆身形僵硬，徒勞的拍著她後背。

    那句“節哀順變”堵在唇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烏爾瑪爾抽泣聲漸止，抬起紅腫的眼睛咧嘴笑了，無比欣喜激動道：“枳樂沒事了，我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