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從瑆看著道路兩旁栽種的兩排銀杏樹微微愣神，洛恆走過來做了個邀請手勢，客氣道：“我家夫人自幼便喜歡銀杏樹，所以在嫁給我之後，便在府邸栽種了許多，讓諸位見笑了。”

    “沒有沒有。”

    楚從瑆擺著手，和小冥君悄悄交換了個眼神，看來洛恆夫人果真跟銀杏樹下那個阿飄關係不一般。

    她笑盈盈開口道：“您與夫人的感情真是令人豔羨呢。”

    “哈哈，”一提到那位夫人，洛恆便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來，“我跟她啊，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從小家裏是對門，後來我家一時生意起風波，債臺高築，父母被逼得雙雙上吊自盡，那個時候，只有許小姐將我當成摯友，悉心陪伴照料。後來我拿著父母留下的遺物當了金銀，當做本金打算鋌而走險去外地做生意，知道離去就是凶多吉少，可能再也回不來……”

    洛恆邊說邊領路，幾人又走過一道架在小溪上的拱橋，只見底下個頭肥大，顏色花哨的錦鯉游來游去，旁邊假山流水，景色悠然。

    “當時我不敢跟許小姐告辭，只得趁著深夜離去，沒想到許是我運氣不錯，路上被一位權貴扶持，過了兩年時間，撿起家族舊業，甚至比父母在時更加興旺，我走之時許小姐就到了出閣的年紀，那時我本以為自己再無機會，誰曾想，等到功成名就後找了個藉口去許府，正好撞見她爲了逃婚翻牆出來。”

    “自此我們一拍即合，立即成婚，對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得罪，也就默默退了婚。”

    洛恆嘴角噙著一絲幸福笑意，慢悠悠對他們道：“許小姐跟我是正好撞上了天時地利，但她於我，則是失而復得，喜不自勝。”

    他逐字逐句間都小心愛護著許氏，足見其寵溺程度，而在經過兩個院子後，楚從瑆總算見到許氏。

    許堯正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曬太陽，她雙腳懸空，身上裹著好幾層狐裘皮草，仰起臉閉目養神。

    可那鞦韆卻以均勻的速度搖晃著，在發覺有人來後，猛得亂了節奏。

    小冥君默不作聲地留在門口，楚從瑆一眼就看清那些正在胡來的小鬼，先前猜想果真沒錯，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無端體寒，原來是這麼多阿飄在她身邊圍著，沒有異樣纔是怪事！

    她看著洛恆過去溫柔地叫醒許堯，他身上帶著枳樂給的香囊，一進身，那些阿飄四散潰逃，遠遠貼在牆上。

    “怎麼又是這個東西！”

    “哎呀，這洛老爺也是個死腦筋，成天壞事！”

    “病秧子媳婦有什麼好疼愛的，娶個年輕貌美的小妾不更好嗎？唉，看不懂。”

    幾隻阿飄湊到一塊兒講壞話，紛紛搖頭表示不解，看他們的反應，小冥君上前輕聲道：“許氏會不會壓根沒那麼喜歡洛老爺？”

    一語成戳，鞦韆上的許堯睜開眼來，她周身都被陰鬱深冷的氣質所籠罩，眼底極為淡泊疏離，但在看清來人是洛恆後，還是擠出一絲笑意來。

    “老爺何時回來的？今日與你談生意那人態度怎麼樣，要是還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你就報官抓了他，怎會有那種無法無天的商客……”

    邊說邊起身，再發覺楚從瑆三人時頓了下，出於禮貌點了下頭，然後便進了屋。

    洛恆高聲回答她剛剛的問題，“我剛回來，今天那人態度不錯，可能是害怕我聽從夫人你的意見，直接去報官抓他哈哈哈。”

    許堯迅速從屋內拿了壺沏好的茶出來，無奈看他一眼，道：“您又開始胡說了。”

    “哈哈，夫人，這幾位是我剛認識不久的朋友。”

    “嗯，坐在一塊喝口茶吧。”

    幾人圍坐在石桌旁，遠處的阿飄礙於香囊，不敢近身，嘴裏依然嘟囔個不停。

    “照這個進度下去，老大的遺願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啊？”

    “我不想再當鬼了啊！”

    阿飄哀嚎，楚從瑆喝進嘴裏的燙茶差點沒噴出來，好半天才忍住嚥下，用袖子掩住嘴咳了好幾聲。

    容鬱騰出隻手在她背上順氣。

    往往阿飄都是因為執念深重才留在人間，但他們顯然是身負重任，不得不留下來。

    難不成他們的目標就是許氏？

    楚從瑆落在許堯身上的目光一怔，對方疑惑道：“怎麼了？”

    “啊，”她回過神來，隨口道了句，“這茶的味道不錯，火候正好。”

    “嗯。”被誇之後的許堯忍不住解釋道：“用了無根水和隔年雪水泡得龍井，東西都不是最昂貴的，麻煩的是過程。”

    洛恆捧場，“夫人就是聰慧。”

    許堯羞澀推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容鬱拿起茶杯品嚐一口，明明是燙口的茶水，喝下之後舌尖卻感到一陣清冽香氣，後勁帶著微苦的甘甜，不同凡響。

    洛恆驕傲道：“夫人這些年鑽研茶技與琴藝，著實高出平常女子一大截。”

    “好了。”許堯羞赫地去捂他的嘴，“你不要鬧。”

    洛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不過沒有繼續炫耀了，而是道：“這位仙師，可否將那幾位叫出來？”

    楚從瑆想起今日來的理由，忙點頭畫了個訣，四名身著鵝黃衣裳的琴女從東南西北四個角緩步走出，個個猶抱琵琶半遮面，長相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許氏先是驚訝地“啊”了聲，隨後反應過來，衝丫鬟招手，“把我的琴拿過來。”

    拿琴的間隙，院中小鬼一個個瘋了私地繞著圍牆轉圈，口中叫嚷道。

    “什麼仙師，那指定是個妖怪，不然怎麼能召出這麼多精怪來？”

    “這可怎麼辦纔好？老大的任務尚沒完成，那女人就要被妖怪給吃了，嗚嗚嗚我不想死。”

    “你已經死了！死鬼！”

    有阿飄罵他一句，幾人鬥了幾句嘴後聲音逐漸被琴音覆蓋，四個黃衫女子像是明白楚從瑆心思一樣，出來了一位，然後故意放水開始。

    許氏興致十足，芊芊十指往琴絃上一撥……

    有個阿飄道：“是在赤鹿戰場上的那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