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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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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女之耽兮

    最後拖了許多日,還是無力迴天,挑了處風水好的地方下葬了。

    處理完這一切後,家中窮到揭不開鍋。

    阮忠卿一邊因親人逝世哀痛,一邊又不得不去找活賺些小錢來養家,盛如煙無奈之下,只得安慰他,“車到山前必有路。”

    不過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走上那一條路。

    爲了叫阮忠卿安心在家讀書,好日後考取功名,她索性去了青樓彈唱,賣藝不賣身。

    歌姬蒙面,琴音響絕,一時間惹來不少闊哥兒打賞銀兩,總算熬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小蒙總在家中做些針線活來賺些小銀子,補貼家用,每每盛如煙一臉疲憊地回去時,她就拿出燉了幾個時辰的湯幫她補嗓子。

    彈唱一天,任是誰也頂不住的。

    她哪怕喑啞著嗓子也強撐出一副笑容面對阮忠卿,還不忘感嘆,今日又有哪個富商賞了不少銀兩。

    阮忠卿也總是心疼地抱著她一通安慰。

    所以盛如煙從沒覺得自己錯付了,饒是生活困苦,她也甘之如飴。

    阮忠卿覺得愧疚時,她便安慰,若是沒有他那日跳河相救,自己早就成了河裏的水鬼,更別提今日了。

    一日,盛如煙坐在老地方彈曲,聽著那些醉酒的男人們胡亂**,她恍若未聞,壓根不去理會,誰知那些人愈演愈烈,上來要摸她彈琴的手。

    “小娘子手光滑白皙,就算是那些富貴人家的姑娘也比不過你的嬌嫩,不如同小爺講講,是怎麼保養的?”

    她急忙抽了回去,警惕盯著他們。

    “哈哈哈,都到了這種地方還要做什麼貞潔烈女,真是好笑!”

    “嘖嘖,當個*子還要立牌坊……”

    “越是掙扎,小爺我越喜歡!”

    他們一個個大笑著毫不顧忌地為難盛如煙,她一邊倒退,一邊抄起桌上茶壺,威脅道:“再敢過來,我就打破你們的腦袋!”

    豈料那些人絲毫不畏懼,篤定了她不敢,盛如煙正要動手,及時趕來的老媽媽攔住她,笑著衝客人道:“她就一個彈唱的小姑娘,提前便講好價不賣身,我找個懂事兒的來伺候諸位爺……過來,這位是頭牌。”

    一個姑娘擋在了盛如煙面前,她正要鬆口氣,臉上厚厚的面紗突然被人拽下,忙抬手用袖子遮臉,卻還是晚了一步。

    其餘幾人直接看愣住了,手裏拿著面紗的那位笑道:“老鴇,你還真是不厚道,我們都是這裏的常客了,偏找這種歪瓜裂棗來應付我們,你瞧瞧背後這位,比什麼頭牌花魁,要好太多了吧!”

    口吻戲弄,但手底下卻沒其他動作了,因為盛如煙那張臉,瞧著就像名門大戶出來的貴女,美而不妖,豔而純情,無論是出於對美人的憐惜,還是其他,總之,這些人沒有強求。

    但老鴇就沒那麼善良了,她招選歌姬時,要的不過是身材好,技藝佳,當初盛如煙說自己臉上有疤,不得已用面紗遮住,生怕嚇到人,這才過選。

    她不肯唱淫詞豔曲,平日裏正經歌喉引不了多少人關注,老鴇竟一時沒有察覺。

    威逼利誘,想叫盛如煙賣身幫自己賺錢,始終沒有得逞。

    盛如煙攢了幾兩銀子,後來索性去茶樓當了個端茶倒水的小廝,她將一頭秀髮後挽塞進帽子裡,換上粗麻布衣,又抹得灰頭土臉,誰也認不出來。

    殷勤端茶倒水,掃吐了一地的瓜子皮時,聽見說書先生正在臺上唾沫橫飛地講著這段時間風靡於京城的話本子。

    高門小姐與窮酸書生,因為至死不渝的愛意而摒棄一切私奔。

    把故事寫得一波三折,曲折離奇,以致使盛如煙聽了半天才意識到,裡面的主角正是自己跟阮忠卿。

    她頭一回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她愛阮忠卿沒錯,但自己選擇的這條路真的是對的嗎?

    事已至此,盛如煙實在不敢多想,掐住自己這可怕的念頭,沉默幹活。

    拂尺一拍,故事落幕,高門小姐與窮酸書生過上了閒雲野鶴的田園生活,聽得包廂內幾位未出閣的姑娘紛紛豔羨,底下的男子也誇讚不已。

    就在盛如煙提著水桶和垃圾出去時,擦肩而過的一個男子道:“簡直愚蠢至極。”

    她渾身一僵,不敢扭頭去看,飛一般幹完活跑了。

    當一個苦力勞動者賺的錢遠遠沒有當歌姬賺的多,原本日子也能湊合着過下去,但臨近科考,阮忠卿需要置辦許多東西。

    處處需要花費銀兩,阮忠卿也頗為頭痛,兩人夜裏坐在桌旁,都沉默不語,最終還是盛如煙先打破僵局。

    “不如找找我爹,他生氣歸生氣,但絕對不會不認我這個女兒的。”

    他立馬否認道:“不行,盛老爺見到我,又要冷嘲熱諷,挖苦一番才肯,末了肯定要用錢才威脅你我和離,不妥不妥!”

    “那也對。”

    一直盯著蠟燭燃燒,一滴滴堆成個小山丘,盛如煙和阮忠卿心裏都清楚,是有個其他辦法的。

    一個令人所不齒的其他辦法。

    一直到天色將明,快要破曉之際,盛如煙才道:“你會因為那個休了我嗎?”

    阮忠卿抬眼,“怎麼可能!煙兒,你為我付出這麼多,我這輩子當牛做馬都還不盡你的情誼,何來嫌棄一說?”

    生怕她不信,阮忠卿還豎起三根手指發誓,道:“我這一輩子若是敢對盛如煙不忠,就叫我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好了,”盛如煙兩指抵住他的唇,既無奈又難過道:“不要說這些詛咒自己的話,我去做便是了。”

    她答應老鴇,去服侍那些面目可憎的男子時,腦海中依舊是阮忠卿。

    他是個合格且深愛自己的夫君,會給盛如煙做鞦韆,種鮮花,熬補藥……還有,避子湯。

    當那苦澀的藥被她強行灌入口中時,刺激得盛如煙當場落下淚來,她身上傷口淤青頗多,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甚至不敢跟阮忠卿對視。

    “很快的,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

    他向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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