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許是因那一口酒，醉得眼神迷離，又不敢直視，只好默默盯著楚從瑆衣角看。

    他道：“帝君最開始想叫凌陽去威脅容鬱做苟且之事，又正好叫你撞見，心灰意冷時最容易被侵佔身軀，但沒想到你信念感十足，並未真的因容鬱一事萎靡不振。他更沒想到，沈枝雪對自己情意不如往日，壓根不想與他重修就好，因為你們二人和平相處，沒有爭這具身體，所以才能愈發自如……但是。”

    司命抬頭道：“一山不容二虎，繼續這樣下去，頂多幾月功夫，肉身便會廢了。”

    “我明白的。”這回開口的是沈枝雪，她道：“我只想逃脫帝君糾纏，找到如霜，今後哪怕是繼續做個孤魂野鬼，能與她一塊跑路，就心滿意足了。”

    司命眼眸深了深，道：“楚從瑆，還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

    “你住嘴。”楚從瑆蹙眉道：“可否是還沒發生的事？”

    “沒錯。”

    “司命，”她重重嘆了口氣，“你說過的，你不能如此。”

    透露太多未知的事情，就極有可能折損自身壽命與修為，兩人不過是泛泛之交，頂多算得上是喝了自己幾口酒的酒友，不能叫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楚從瑆道：“你告訴我的已經夠多了，今後的路我會自己小心去走……不過，你為何要這樣做？”

    司命笑了笑，看著一地的酒壺，小聲說：“我是司命星君啊，得知著數以千萬人的命運，卻不能去幹涉，當年我妻兒老小死於一場洪災中，我提前知道的，沒辦法去阻攔。”

    他搖了搖頭，眼神閃爍道：“這樣最無能為力，我以為人人都如我般遵守仙京條例，事件執行準則，但沒想到，會看見你跟容鬱。”

    “你們都比我勇敢。”司命無奈扶著假山的石牆，道：“許多事，做與不做都會後悔，但容鬱能爲了你不顧一切，你也會爲了護著他，傾盡所有。我當時若能如你們一樣，現在恐怕做不了司命，但絕不會後悔悔恨至此。”

    楚從瑆一時語塞，好在司命星君擺了擺手趕她快走，當心帝君待會發覺。

    一直到了天牢獄旁，發現周圍重兵把守，楚從瑆道：“等會帝君追問起來，你就將責任全部推於我身上，說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他不忍心對你動手的。”

    “那七星谷呢？”

    沈枝雪擔憂她狀況，楚從瑆沉思片刻，道：“只要我們速度夠快，他來不及對七星谷下手的。”

    “好。”

    有了“帝后”的名頭，楚從瑆看了兩邊侍衛一眼，幾乎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她畢竟也在裡面待過一回了，輕車熟路的走到關押凌陽這種級別的上神面前，踹了兩腳門。

    裡面昏睡的女子蓬頭垢面，一條素衣裹在身上，早沒了往日的風光，她看到楚從瑆後，吃驚不已。

    “你還活著？”

    “不然呢？”

    “你是來尋仇的！”她立馬站起，惡狠狠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

    “住嘴。”楚從瑆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賣關子，單刀直入的說道：“厲憶闌下場你已經知道了，當時我親眼目睹，他不過是說漏了嘴，就被帝君踩斷肋骨，五臟六腑出血，救也救不活了。你看著自己現在的處境，以後還會繼續為他效力嗎？”

    凌陽聽出了楚從瑆話外若有若無的意思，但不能確定，於是將頭邁向一邊，“我不怕死。”

    “但以你的性子，絕不會願意那樣憋屈的死掉。”楚從瑆道：“我們做個交易，我放你出來，你告訴我沈如霜在哪？”

    凌陽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帝君現在認為我就是沈枝雪，對我肯定言聽計從，即使沒有，也會百般縱容，如果我慫恿他現在便除死你，你猜她會怎麼做？”

    楚從瑆的威脅毫無道理，凌陽惱怒道：“你少揪著我撒氣了，當日，我們只是做樣子，他連衣服都沒脫！”

    “但你跟厲憶闌，是的的確確有過情誼的吧？”

    他們兩個，一個花心的風流浪子，一個多情上神，一塊共事時簡直是一拍即合。

    凌陽說白了對厲憶闌沒什麼感情，但卻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同命相連之情，她道：“做交易的條件呢？只是告訴沈如霜的去處？”

    “沒錯。”

    凌陽還是沒完全信，但在當下，她也沒別的選擇，於是起身道：“我不會做你的僕人。”

    “不要廢話，給我答案。”

    “好。”

    她話音剛落，楚從瑆抬劍劈開鎖子，火花四濺，發出一聲驚天巨響！

    “你瘋了！”

    凌陽大驚。

    “就是要他們找來。”楚從瑆道：“帶路，我有辦法保你出去。”

    “好。”

    兩人之前積怨頗多，仇恨也不少，從巫和殿上滿眼不悅的會面起，就註定了會成為敵人，現在並肩同行，都覺得有些不真切。

    凌陽忍不住感慨了句，“造化真是喜歡跟人開玩笑。”

    她效忠者欲棄了她，在意者被她親手推走害死，反倒是這位仇敵，願意像她伸出援手……

    一路飛奔，後面已經有侍衛追上來了，跑了一刻時間左右，凌陽停下腳步，道：“人就在裡面了……人呢！”

    獄中空空無也，她不可置通道：“我真的沒有騙你！沈如霜就關在這裏，會不會因為她是個……”

    “是個什麼？”

    肩頭被人輕輕一拍，凌陽回過頭去，冷不丁被一個鬼臉嚇得倒退三步，靠在牆上。

    楚從瑆是頭一回看清沈如霜的面容，她眉目妖豔，身材高挑而窈窕，只一個情慾迷離的眼神就能勾得人魂都飄了。

    “你這副皮……”

    “不是扒別人的。”沈如霜不耐煩解釋說：“老孃天生麗質而已，你是幹什麼的？”

    她跟楚從瑆的緣分還停留在上回見面，被她抓到上修界處置，所以自然沒什麼好脾氣。

    “有人找你。”楚從瑆閉目，“是沈枝雪。”

    “哎呀——真是胡來。”沈枝雪笑著抱起撲到她身上的沈如霜，嗔怪道：“怎麼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凌陽黑著一張臉，“別擱這調情了，有人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