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狼起身後，居然重重嘆了口氣。

    站在他身側的林桉華一邊眉毛高高挑起，疑惑道：“師尊有什麼好生氣的？”

    如果說將他代比楚從瑆的話，一定也會不顧所有的選擇帝君這邊，不過當年貪狼可謂是親眼目睹了她為自己心愛徒兒受罰一事。

    今日，於情於義，楚從瑆都做得過火了。

    但細思下來，她這樣做與魔族劃開干係，給自己以後鋪了一條新路，從此之後，他們就會形同陌路，見面都是仇敵了。

    貪狼搖了搖頭，哂笑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楚從瑆坐在床榻邊，眼角泛紅，珠簾後的一張臉已經了無生氣了。

    容鬱試斷腸草以毒攻毒後，已經調小了藥的劑量，用著算是溫和，但不代表毫無痛楚，她疼得感到五臟六腑都快移位，肚子要炸開了。

    心中卻一片平靜，甚至感到了絲絲慰籍。

    這種情況下，楚從瑆自然將沈枝雪按了下去，獨自一人承受解毒中的痛苦。

    沈枝雪不會一點也感知不到，小聲說：“對不住啊，我剛纔也對他說出了那種話。”

    “用不著，我目的為此。”

    “唉……”沈枝雪嘆了口氣，兩人心中同時涌出事與願違的猛烈悔意。

    足足半個時辰左右，痛感才逐漸被削弱，楚從瑆看著自己掌心，靈力匯聚。

    上修界一片喜氣洋洋的大紅色，各處佈置都掛上了紅綢，貼了“囍”字，一切都是按照凡間的樣式來。

    沈枝雪自然猜得出帝君是想補償與她在凡間未完的塵緣，輕聲說：“這樣看我也未免忒無情了，救命恩人於我情根深重，不惜作出各種有違身份的事情，但我如今……對他是真的半分喜歡都搜不出來，究竟怎麼一回事？”

    楚從瑆冷不丁回了句，“你有沒有想過是自己移情別戀了？”

    “嗯？”

    沈枝雪目光中閃過茅塞頓開的精明來，很快又道：“不會的。”

    “在下修界時，有個阿飄一直跟在你身側，看模樣像是喜歡你。”

    沈枝雪回想一陣，道：“我認識他，一直跟在如霜身側，恐怕是喜歡她吧，之前還找人算過，與如霜命裡有糾纏。不過現在，如霜在哪？”

    楚從瑆道：“她被用追魂陣捉上來，十有八九在天牢獄關著，帝君想要控制你，就不會蠢到對你身邊人下手。”

    “沒事最好，我們兩個看時機行事。”

    “好，”楚從瑆躊躇問道：“不過，你確定自己對他毫無情誼可言了嗎？對付帝君這種人，下場只有你死我活。”

    沈枝雪堅定道：“是。”

    但是想打消帝君心中執念，楚從瑆也是一籌莫展，最好呢，帝君在得到沈枝雪後便沒那麼珍惜，覺著不滿意後放走她。

    實際可能性微乎其微。

    兩人聽到外面籌光交錯的碰杯聲，皆是一陣頭痛與不安，面前最大的難題，不過要應對過今晚的“洞房”夜。

    思前想後，望著窗外的晚霞如火如荼，金粉色光芒透過窗戶鋪了半間屋子，明耀的大理石地板上倒影著她火紅裙襬。

    沈枝雪道：“跑！”

    “什麼？”

    “總不能爲了我叫你受辱，”沈枝雪道：“快逃，先出了這鬼地方，去找如霜。”

    “也好，你冷靜些。”

    楚從瑆給從懷中掏出一包上來前就準備好的藥，細緻地給香爐中撒下，然後在合巹酒中放入攪勻，這才褪去繁瑣的外衣與金冠，奪窗而出。

    沒想到還沒至天牢獄，迎面便碰上了司命，他看了楚從瑆一眼，目光復雜地躬身行禮，道：“君夫人，我來遲了，您這是……”

    楚從瑆歪了歪腦袋，她熟悉的目光叫司命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你是楚從瑆？”

    “不然呢？”

    “我以為你已經被人替代了。”司命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去吃喜酒，仙京道上寥寥無幾人後，將楚從瑆拉到了假山背後，剛要開口。

    聽到旁人的議論聲，那人道：“今日排場如此盛大，日後凋零了不知該哭成什麼樣子。”

    “可惜那位劍仙，剛嫁上來，就要被連累。”

    “主子吩咐，有可能的話最好活捉楚從瑆……”

    “那談何容易！”另一道聲音焦急道：“她可是誰？除了用陰的，你們還想光明正大贏她？”

    “你可知那位魔尊，在被她斷情絕義後，闖入魔族死地，要不是命大，魔族又要易主了。”

    “啊？”

    “所以主子是認定了楚從瑆能牽制魔族，所以纔想要活捉她？”

    “是這樣。她是魔尊的軟肋，你們不要放過。”

    楚從瑆和司命自從撞見兩人談話後，就頓住腳步大氣不敢出，沒多久，二人分頭從假山兩邊竄出，身形消失得極快，看樣子修為不俗。

    司命無意間撞到這個，一時腦子發懵，爲了保險起見，帶楚從瑆鑽入了假山中，沒想到裡面拐角頗多，能藏人之處不少。

    楚從瑆剛想問他怎麼知道路邊一個假山便能藏人時，看到了一地的酒壺，就打消了問話的念頭。

    “我平時喝酒時發現的地方，剛纔……罷了。”司命擺手道：“楚從瑆，你要理解我的職務，天生便能知曉許多事，卻只能袖手旁觀，絕不能插手。”

    “嗯，你今日是沒認出來我？”

    “不，我知道你體內有著另一個靈魂，還以為你已經被帝君解決掉了。”司命長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很擔心你。”

    氣氛頓時被這句話搞得古怪起來，司命搖了搖空了的酒壺，發現還有一口，仰頭喝下，然後道：“我更擔心以後喝不到你釀的酒。”

    “哦。”

    楚從瑆應聲道：“你可知天牢獄的後門在哪？”

    “你不是進去過麼，當時還跟凌陽鬧出那麼大的事……哦！我想到一事。”司命一拍大腿，“凌陽現如今也在裡面。”

    “什麼？”

    楚從瑆轉念一想，厲憶闌的下場尚且那樣，凌陽給帝君辦事，諒也好不到哪去。

    司命想了會纔回答她的話，“天牢獄沒什麼後門，但裡面有個出口能通往下界。”

    他心想：又破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