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題，獨獨沒有關心到樂初霽，他眼中有了霧氣，很快勾唇一笑，態度溫和的回答道。

    “魔尊沒有，我是偷偷跑來的。”

    “他已經試好了解藥，身邊有人相助，沒什麼大問題。”

    “蘇扶姑娘在你走後的第二日，被發現自縊在床上，緣由不知。”

    “還有……”樂初霽眼睫顫了顫，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以後再見面，楚從瑆便是帝后，四海八荒的女主人，他與她，殊途且無法平起平坐了，於是抱著一腔孤勇，想表明心意。“我……”

    “什麼叫自縊在房中！”楚從瑆眼中蓄淚，不可置通道：“她真是自殺的？在這之前可有表明出什麼跡象來？對了，小冥君呢！他去哪兒了？”

    樂初霽蘊滿情意的話堵在唇邊，停了半晌，搖頭道：“不清楚，不過小冥君在看到後差點瘋了，現在也不知去處。”

    楚從瑆指尖扣着椅子扶手，用力到指甲發白，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鎮定吩咐道：“沒事了，多謝。”

    樂初霽欲言又止，呆愣在原地，等他回過神來，步攆已經被神鳥拉著起飛，而那抹紅衣，逐漸在晴朗的白日中化作一個小點……

    七星谷熱鬧非凡，不論是名望還是地位，一下子超越久居榜首的崑崙派，於是大擺宴席，總算大氣了一回。

    不論是妖族，正派同行，還是凡間的信奉者都能過來喫口酒席，就連混入的幾個魔族小物，他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貪狼長老拿出了埋藏許久的蜈蚣酒，像一眾人等得意洋洋的炫耀酒中珍貴藥材，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抓住幾個人暢飲，他兩杯酒下肚。

    搖頭晃腦的抬頭盯著天，喃喃自語道：“雖然我跟難平針鋒相對了這麼多年，她要嫁人了，還是帝君，明明是能叫我們一起雞犬升天的事情，本應該高興的啊。”

    “師尊這‘雞犬升天’的詞未免有些難聽了。”

    林桉華在他身後冷不丁吐槽一句，貪狼長老像尋到大寶貝一樣，回手就抓住了他手腕，“不準跑，這藥酒明明是給你釀的，等你出師那日，師尊還有好多東西要贈與你，先嚐一口適應適應。”

    林桉華低頭看著碗裡那扭曲的蜈蚣屍體，心裏發毛，皺著眉岔開話題道：“師尊要知道，我們七星谷以後可會跟妖族扯上聯絡，傳出去多掉檔次。”

    貪狼長老也意識到這問題，不過今天高興的日子，他擺擺手大氣的說：“無妨，無妨，今日一天罷了，等到以後見面還是仇敵，你叫大家都防備著些，不要叫別有用心者鑽了空子。”

    紫悅渾身上下半點病也診斷不出，但每日卻還是要靠著珍惜名貴的藥材吊着一口氣，貪狼也不待見她，但出手還算大方，願意給藥。

    每月過來診斷，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心病。

    紫悅為一人毀容貌，絕情愛，但那人到死都不肯正視她一眼。

    她苦心盼望了這麼多年的復仇，說白了不過是自己唱的一出無關痛癢的獨角戲。

    今日聽說楚從瑆出嫁，她哪怕心裏知道她是被迫的，還是忍不住往另一個方向想。

    “人都會趨利避害，說不定難平也未能免俗，嫁給自己的徒弟與魔族扯鉤聯絡，哪有上修界的帝君好，兩者都沒對比的餘地，她選擇後者也無可厚非。”

    這麼一想，更為心痛失望，壓根沒見洪三。

    聽著外面敲鑼打鼓奏響的喜樂，紫悅躺在榻上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念著於楚從瑆的那一點情分，不去也太沒度量了。

    心底思前想後的掙扎，最後還是叫來心腹弟子幫自己洗漱更衣，坐在輪椅上去瞧兩眼。

    梳髮髻時，弟子就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師尊，這個點過去，人家恐怕已經走了。”

    “走便走，我過去沾沾喜氣，湊湊熱鬧也是一樣的。”

    “不是……”

    弟子還想再勸，被紫悅給叫住了，“平時也不見你有這麼多話，過來，給我描描眉毛。”

    她抬眼直視鏡中的自己，當年取了澧水親手毀了容貌，沒想到多年後竟會有些後悔。

    弟子蹙了蹙眉，大有不願的意思，這叫紫悅心底敏銳感受到一絲不對勁，她素來教下嚴苛，弟子們對她多一幅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模樣，怎會公然對她表現出不耐煩來？

    正以為剛纔是自己眼花，隨後便聽見心腹弟子鄙夷道：“這番模樣還有什麼好畫的？不嫌自己磕磣嗎？”

    兩句話幾乎在紫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抬手，發覺自己毫無力氣，更別說出招攻擊了。

    弟子研磨著螺黛粉末，輕笑一聲，很快眼裏便盛了滿滿的淚水。

    “我終於等到這一日了，師尊，善惡因果自有輪迴，你也要付出報應的。”

    “哼，”紫悅自鏡中看到她流淚，又疑惑又不屑道：“我自謂做事問心無愧，何來要付出報應一說？”

    “還記得我那個師姐嗎？”弟子臉上淚水洶涌，哽咽道：“她被發現與林桉華亂來，而被您直接一掌拍死。”

    紫悅也是心思聰慧機敏之人，很快便察覺到其中不對，“這聲音……”

    “沒錯，當年我們二人情同手足，一塊被師尊收為弟子，是我做的那些事，師姐撞破後正要勸導。”

    “然後發現了你飛進來的機關鳥，知道事情敗露，我性命不保，於是打暈了我。”

    “等我醒來，林桉華不敢再來，而師姐被你直接一掌拍在天靈蓋上處死。”

    “這些，還需要我繼續幫您回憶嗎？”

    紫悅虎軀一震，她早些年因為厲憶闌的緣故，的確是極為痛恨弟子有不恥之事，當年也是礙於楚從瑆在場，感覺丟了面子，於是便下了死手。

    今日若是她不提，自己早將這事忘了，甚至現在想不起來那弟子叫什麼名字。

    “師姐所受的，你也會一一嚐遍滋味。”

    “你敢？”紫悅開口不怒自威，“除非你現在便殺了我，否則……”

    “紫悅真君！”

    院子裡一道呼喚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