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從瑆眯了眯眼睛，道：“瑟瑟？沈如霜？”

    瑟瑟的轉世便是沈枝雪，她在綏仰山下死於村民惡意後飛昇，而沈如霜一介精怪，成了遠近聞名的“剝皮狂魔”，自己還親自前往調查過一番。

    厲憶闌當初說過“沐泉上仙”是帝君口中禁忌，那就不難推測出她很有可能是“沈枝雪”。

    當初帝君爲了給她“報仇”，還找出證據叫凌陽墮了誅仙台，但現在看來，那恐怕只是混淆楚從瑆視線的騙局而已。

    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許多不屬於她的陌生記憶浮上心頭。

    綏仰山下，沈枝雪以德報怨，回來後沈如霜一邊罵她一邊幫她處理傷口。

    “你真是笨死了，大不了將他們全殺了，何故吃這個虧？”

    “罷了。”

    沈枝雪沒什麼脾氣，溫溫柔柔道：“犯不著和一些凡人計較，對了，這幾日聽說有高人拜訪村長，我就不出去了”

    “為什麼？”

    沈如霜抬頭看她，滿眼不惑，道：“你總是躲著外人，難不成有仇家追殺？”

    “好了好了。”不等沈枝雪回答，沈如霜復又低下頭去，在她包紮好的傷口上細心打了個蝴蝶結，口氣驕縱道：“誰讓你是主子，我是奴才，這些事情我原是不該過問的，今日屬實冒犯了。”

    “你……”沈枝雪忍俊不禁，用手指戳她鼻尖，沒好氣道：“就你會牙尖嘴利，將我惹生氣了，我下次彈完琴就砸了你。”

    “哦喲，沈姐姐好大的脾氣。”

    沈如霜一邊陰陽怪氣地揶揄，一邊去廚房端煲好的湯，她把瓷盅放在桌上後，燙得雙手立馬回縮捏耳垂，道：“給你補身子用的，快嚐嚐看。”

    沈枝雪攪著碗裡的雞湯，眼神飄忽，良久才緩緩道：“我心中有一人。”

    “噗……”沈如霜差點噴飯，忙用手帕掩住嘴，道：“好俗套的言語，你少拿什麼話本子騙我了。”

    “說真的，”沈枝雪垂著眼，不知是什麼心情，幽幽道：“我自出生就帶著上輩子的記憶，一直到十六歲，全部想了起來，全族因我而滅……他們的確有對不住我的地方，可傷害的無辜性命何其多。”

    她嚐了口鮮美的雞湯，心中稍有慰藉，輕聲道：“我無顏面，更無理由去見他。”

    沈如霜放下湯匙，歪了歪腦袋頗為不解道：“你們人類還真是古怪，我要是喜歡誰，哪怕化成灰變成鬼，也要找他一輩子。”

    “不是，”沈枝雪無奈輕笑道：“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一隻琵琶精，是不會懂的。”

    “哦？”

    沈如霜從飯碗中再次抬起頭來，“沒事，我可以學。”

    瑟瑟轉世成了家道中落的歌女沈枝雪，她知道帝王的轉世一直在掘地三尺地找她，於是跑到偏僻的綏仰山中躲避，平日為人也不張揚，低調處事。

    但帝君是誰？他怎會容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楚從瑆思及至此，一個念頭在心中突生，她忙撿起地上紙筆，寫了幾行字。

    剛剛的阿飄又飛到她身邊湊熱鬧，哼道：“我跟沈枝雪認識這麼久，她絕不是那種人，寧願當個孤魂野鬼也不肯從了上修界那人面獸心的流氓，多有骨氣！”

    楚從瑆聽著阿飄抑揚頓挫的語調，挑眉，看了他一眼，“你一直跟在沈枝雪身側，是因為喜歡她麼？”

    這話太過直白，阿飄臉紅看不出來，但他在搖光洞內一陣橫衝直撞，伴隨著羞澀的哀嚎，還不忘囁嚅否認。

    “沒！沒有……我，我怎麼會有那種想法，我跟……”

    “好了，別結巴了。”

    楚從瑆在落款處寫下自己名字，然後靜等體內魂魄交替，過了許久，還是毫無動靜，倒是先等來了林桉華。

    他站在外面，敲了敲結界，一張臉上滿是冷漠，在看到楚從瑆回頭後，神色怔忪片刻。

    “難平。”

    “有話便說。”

    楚從瑆上前質問道：“這結界不是出於我的手筆，是你們辦的吧？”

    “不是我們，是我。”林桉華說出這話時莫名有幾分得意，他一直被楚從瑆無視，這回終於能與對方平起平坐，甚至等量抗衡了！

    “哦。”

    豈知楚從瑆態度冷冰冰，不以為然道：“帝君在哪，我要見他。”

    林桉華面上一急，忙道：“現在軟禁你的人可是我！難平，你要肯說些好話……”

    “用不著。”楚從瑆嗤笑一聲，看他的眼神更為鄙夷，道：“你若沒有帝君指使，怎敢將我軟禁？林桉華啊林桉華，虧得我之前還以為你被狗叼走的良心回來了。”

    林桉華雙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肉裡，他一拳頭砸在結界上，雙目泛紅道：“楚從瑆，你被軟禁在這裏，就是爲了等你無可解徹底發作而亡，好騰出這幅軀殼來讓位於人。”

    “我不在乎。”

    楚從瑆早就摸清了帝君的想法，微笑道：“他不敢的，我肉身靈脈會隨著無可解發作一塊完掉，他要是不盡早醫治，我怎麼給瑟瑟騰出位置來呢？”

    這話有理有據，林桉華此回來也是爲了解毒一事，他強行壓制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啞著聲音解釋說：“沒錯，但無可解，我們藥修對此也是束手無策，不過你那位……”

    “小徒弟？二殿下，不不不，現在應該稱作魔尊了，他願意以身試毒，服下無可解後再用劇毒之物，以毒攻毒，相信很快就能見效了。”

    林桉華陰測測一笑，帝君這招可謂一箭雙鵰，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中得利不少。

    他隔著結界撫摸楚從瑆的面容，忍不住嘆口氣道：“你我本是一門，師伯，如若您當初不放任弟子欺侮我，現如今，我們會不會已經成婚了……”

    “我呸！”楚從瑆狠狠啐了一口，心中怒火大盛，罵道：“就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輩子都沒門！林桉華，你自比容鬱，無論身世修為相貌，有一樣比得過他嗎？你不過是個畏畏縮縮的小人，現在還妄想著顛倒黑白，想把髒水潑到我頭上……你記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