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楚從瑆同樣腦袋一歪，靠在床欄上輕睡。

    夜色靜謐，一直到後半夜，她才猛然睜開眼，坐直身子，躺在她腿上的容鬱同樣脖子一僵，睜開眼來。

    “怎麼了？”

    “沒事兒，你躺在床上繼續睡，是有熟人來訪，應該是找師尊說話的。”

    楚從瑆輕聲細語哄著他上床睡覺，走時還不忘幫忙蓋好被子，反手關上門。

    庭院中的身影冷冷清清，看到楚從瑆後，扯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來。

    “芷雪元君？”

    帶著調侃的腔調瞬間響起。

    楚從瑆低頭略有些手足無措，很快便平復情緒，朝他走來，“師尊來之前怎麼不說一聲？”

    “哦，我也發現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你了。”

    柳川笑著說完，楚從瑆忙點頭，她知道師尊有意開玩笑，用不著解釋，於是道：“您來此處是找我的嗎？”

    柳川嘴角笑意，寸寸收斂，神色驀然間嚴肅起來，冷聲問道：“不然呢？”

    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楚從瑆知道她和容鬱之間已經藏無可藏，到了這個份上兩人都確定心意，也沒必要對柳川隱瞞了。

    “師尊，我與容鬱雖有身份與立場的隔閡，但弟子心意已決，必不會輕易更改。”

    她聲音不高，其中氣勢卻重如泰山，聽得柳川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你們兩個之間為師雖早有察覺，卻沒想到……唉，楚從瑆，你糊塗啊。”

    柳川算是在這裏，她還能信任的人之一，楚從瑆僵持片刻，道：“弟子明白此事一旦洩露出去，定然會給七星谷帶來諸多不便，但事已至此，還請您將我劃出長老之位。”

    她沒想到柳川會在這個時間點過來興師問罪，若能再晚一點，等她真的手握重權，到時候哪怕立場被己方所不容，都不會如此窘迫了。

    當年凌陽身為上神，與容鬱做樣子在一塊，帝君不也同樣沒說什麼，還有仙界同僚稱讚過兩人能維持仙魔兩界的和平……

    楚從瑆對於跟容鬱在一塊這件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唯一不足之處，還在於她不夠強，手中話語權不夠重。

    柳川接著道：“你與你那位弟子違揹人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你做妖族首領又是怎麼一回事？”

    楚從瑆道：“妖族群龍無首，所做的許多事情可能都並非出自本意，不過隨著本族大流，只要有人統領，就能改變他們的想法……”

    柳川冷笑一聲，“你真把自己當成聖人了？”

    楚從瑆無端心慌，很快便鎮定下來解釋說：“即便改變不了他們的思想，也能約束許多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過失之錯。”

    這話不假，只要有她監督，以後妖族定會少發生許多禍害人間之事，也能給正派減輕負擔，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

    柳川面上思索片刻，神情沒那麼肅穆的，卻還是嘴硬地哼道：“我也沒想到難平劍仙好大的本事，僅憑一人之力就能制衡妖魔兩界。”

    柳川說這話時頗有些賭氣的意味，楚從瑆心下當即鬆了一口氣，知道師尊這是不會再接著計較下去了。

    天邊露出一絲晨曦，楚從瑆尋了處偏僻地方，正對柳川說了這些日子裏的見聞，他對“剝皮狂魔”一事很感興趣，禁不住插口道：“你們到最後，真抓了沈如霜回去？”

    “嗯？有什麼不對嗎？”

    “據我所知，沈如霜可不僅僅是一隻琵琶精怪。”

    “師尊何出此言？難不成您從前知道沈枝雪和沈如霜主僕二人的事……”

    “算不上知道，聽聞一二。”柳川道：“我也曾在上修界辦事，當年剛飛昇時，見過沈枝雪，她的封號好像叫什麼‘桓意’，哦，是了！這難平劍就是她從前的佩劍……”

    楚從瑆心中一震，莫名又詭異的感覺流淌全身，她道：“可盛修說，我是他的第一任主人。”

    “劍靈休習出意識是需要時間的，說不定他從前腦子混沌，壓根記不清自己都經由誰手。”柳川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楚從瑆臉上，眼神閃爍兩下急忙移開，喃喃道：“太像了……”

    “我與誰？跟沈枝雪很像嗎？”

    柳川流露出一個狼狽的笑容，彷彿被人戳穿心事，忙敷衍道：“算不上，不過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楚從瑆又想起了三番五次撞見的白衣舞女的雕像，好像是有誰特地擺放在她的必經之所，有意叫他看見。

    意識到這“沈枝雪”恐怕和自己有莫大的聯絡，也同背後一步步指使她的人有扯不開的關係……她急忙追問道：“依你所見，沈如霜不就是隻怨恨深重的妖怪嗎？她想替自己的主人報仇，所以去教唆鍾儀做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不。”柳川直接否定道：“沈枝雪當年飛昇又墜誅仙台後，並未身死，而是散盡全身的鳳凰神力，流落人間。”

    楚從瑆歪了歪腦袋，滿面疑惑的開口：“鳳凰神力，究竟有什麼令人意外的力量？”

    “它掌握不好，足以毀天滅地。”

    楚從瑆表情一滯。

    柳川道：“鳳凰神力是鳳和凰兩種力量，兩個載體相輔相成就，僅在一人身上，是發揮不出來力量的。”

    “只要調查清楚，當年沈枝雪身側有誰在突然間神力暴增，修為大漲，就能明白她是被誰所辜負，傷透心自墜誅仙台。”

    “可是，”楚從瑆面上疑惑又加重一分，“我聽說她是被凌陽污衊，被帝君罰下誅仙台的。”

    “帝君？”柳川嘴角一勾，生平頭一回在楚從瑆面前爆出粗口，“那狗東西的智力就像未開化一樣，自從即位以來做過的蠢事，壞事還少嗎？”

    楚從瑆被師尊的反差逗得嗤笑出聲，正要再開口，肩膀上冷不丁遭人一拍。

    小冥君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道：“速來，我找到蘇扶了。”

    楚從瑆登即起身，沉聲說道：“師尊，我有急事要先走一趟，待會回來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