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花白的耄耋老人指責燭熒當初滅他一脈後代，並摧毀整個兵器庫。

    其實這些事發生在魔族人手中，早已屢見不鮮，當時負責處理的元首也沒放在眼中，揮揮手便打完了。

    事情傳入熄染耳中，燭熒當時正興奮的照著畫冊子描東西，不在乎道：“那有什麼？更過分的事我還做過，別說區區幾百條人命了，哪怕幾千條，我也殺過！”

    楚從瑆立馬聽出來他說的是反話，微惱熄染不信任自己，可年輕執拗的聖女哪能反應過來？氣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燭熒低頭做自己的事，並未注意。

    無極門藉以此事為由，添油加醋號召正派討伐，各派將自己在魔族手下吃過的苦頭一一列舉，連聲討伐。

    他們不敢開戰，只是要魔族低頭承諾不再冒犯，魔尊辛苦培養的聖女就該在這時發揮作用，他跟幾位元老一拍即合。

    熄染和崑崙派二弟子的婚約就這麼下來了。

    燭熒習慣了熄染在自己身側，如今聽聞她要嫁人，纔對男女之事微微開竅。

    “你要嫁他為妻？為什麼？因為我沒有找人拿轎子抬過你嗎？我即刻便給你補上！”

    “蠢貨。”熄染微微失態後很快正色，“身為魔族聖女，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她自小到大，骨骼血液中就被深深烙進了此生要為魔族奉獻犧牲的觀念，當時心有不快，卻被根深蒂固的觀念給壓了下來。

    燭熒一怒之下滅了率先挑事的無極門，逼得太上長老承認，他毀兵器庫確有此事，但從未殺過無極門中弟子。

    事情鬧大，燭熒揚言要殺了崑崙派的二弟子，修真界一時間猜測四起，各種入不了耳的流言散佈。

    魔尊來到她宮殿那日，沉默良久，才說：“本尊當初不該圖一時之便利，將那東西丟給你，他如今斬了唐千山，與崑崙派的聯姻不成，只能再想別的辦法。”

    “誰？”

    熄染聽到名字時愣了一下。

    “崑崙派的二弟子是唐千山？”

    魔尊察覺到她反應奇怪，“怎麼？”

    “無事。”熄染目光盯著地面，緩緩跪下謝罪，“我有負尊上囑託，教導他數百年，最終卻落得個此等下場……尊上，請恕我任性一次。”

    魔尊聽她話中意思不對勁，正要勸解不必太過自責，還有其他辦法時，熄染站起身，腳下輕旋，一股溫熱的血液濺了出來。

    後有美言流傳，魔族聖女有辱使命，拔劍自刎後，天上落下三道天雷，竟直接飛昇了。

    她在上修界後，聽凡間修真正派竟因她自刎一事而停止討伐，唐千山身死，崑崙派掌門修煉邪門歪道被迫退位，而打聽良久，再沒聽過燭熒的訊息。

    仙京時間漫長，熄染決定忘卻前緣，答應了帝君指婚。

    只是恐怕她也沒想到，跟歷憶闌那位上神，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關懷體貼的男子成婚後，日子居然越發難熬起來。

    某日，她趁他酒後熟睡時，低頭摸了他幾縷頭髮，輕輕編了個細辮子，頃刻間，淚如雨下。

    想起那個太陽正好的午後，她不常幹活，正生疏兌著冷熱水要給面前比乞丐還髒的少年洗個頭發。

    他吃了皂莢，一兌水，說話都在吐泡泡。

    “你好漂亮啊，你是什麼品種的龍，我能摸摸你袖子嗎，咕嚕嚕嚕，別按腦袋，我要淹死了……咕嚕嚕嚕，你是小白龍嗎？不對啊，我應該打得過你的，咕嚕嚕嚕……”

    記憶到此一無所獲，楚從瑆有些喪氣，她原以為熄染愧疚的是對不住唐千山，沒想到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辜負了自己誕生以來的使命……

    她到現在，還以為當初是燭熒殺了無極門挑事，以為他劣根性難改，又不惜殺害朋友報仇。

    哀莫大過於心死，失望纔是熄染自刎的最大原因。

    恰在這時，玄靈玉佩輕響，楚從瑆猛然驚醒，一頭冷汗。

    共情之術耗費精力太大，她被蘇扶攙扶著才能勉強穩住腳步。

    “時間太久了，我怕你再不出來會有危險，怎麼樣了？”

    楚從瑆擺手，“給她喂完南殊丹，現在已無大礙，不肖多時便能醒來，走。”

    她們繞出圍得似鐵通般的宮殿，剛到門外，迎面撞上一位身後跟著隨從的青年。

    楚從瑆和蘇扶默契行了一禮，正要離去，那男子卻展開雙臂，攔住了她們的去處。

    “敢問姑娘要去哪裏？”

    蘇扶搭腔道：“我家小姐前幾日剛飛昇，還對仙京地貌不熟，今日亂逛，不慎到了霍祁天仙地界，多有冒犯，現下正要走……”

    “抬起頭來。”

    那青年看到楚從瑆的長相後，眼睛都直了，好半天移不開目光。

    楚從瑆注意到他長得還算英俊，可舉手投足中卻有絲絲猥瑣，不禁凝眉道：“敢問仙君是？”

    男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報了個名號，“虛寒”。

    “哦！”楚從瑆面上恍然大悟，故作驚訝地打了個諾，“小仙子虛見過上神。”

    這邊蘇扶也猜測到來人是誰，畢竟能光明正大去尋昏睡中的霍祁天仙，還一副花花腸子長相的，就只有歷憶闌了。

    楚從瑆早盯穿他心思，說道：“這裏不方便，上神記著，小仙名喚子虛，在宮內擺好膳食招待上神晚些來用膳。”

    這無異於撩撥定情，歷憶闌整個人陷入快要報得美人歸的狂喜之中，也來不及分辨，忙點頭答應。

    “好，晚些見。”

    楚從瑆從他身邊繞過去，狠狠白了一眼，出了南天門立馬下界。

    蘇扶陰陽怪氣道：“歷憶闌長那般模樣，撩到手的妹子還一抓一大把，莫不是大家審醜能力太強大了？”

    “也沒你說的那麼醜吧。”

    “跟容鬱比起來呢？”

    “嗯……的確是差遠了。”

    蘇扶笑著推她一把，拍胸口道：“放心，我有把握給你把容鬱搶回來！”

    楚從瑆努嘴，“我纔不要。”

    剛回楚從瑆所住的地方，推門進去，院門口一株銀杏樹掉下落葉。

    凌玄骨坐在臺階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