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連綿起伏的大山，年輕人的心裏很是糾結，他把自己的臉藏在黑夜裏，好像那樣可以讓自己減少一些愧疚。

    楊全被分配在水岔小學半年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裏的孩子們。

    有時候，家長會因為孩子成績有了進步，給他送上幾個雞蛋或者是半罐蜂蜜。

    那是山區的農民能給他的最好的東西。可是，他不能這樣自私，他的女朋友是城裏人。

    楊全深知，他的女朋友無法習慣這裏的生活，而他只能選擇背棄這裏的孩子們選擇自己談了多年的女朋友。

    再看這群山一眼吧，還是算了吧。

    楊全嘆了口氣，他沒有勇氣再回頭看一眼這青山綠水，只怕會忍不住留在這裏。

    不過，或許，他高看了自己吧。楊全如此想，自己今天故意沒去上課，到現在也沒有人來找自己。

    所以，就算這樣離開也不要緊吧。

    楊全嘆了口氣，抓了一下自己的揹包帶，咬了咬嘴唇，目光開始變得堅定。

    “老師，您要走了嗎？您不要我們了嗎？”

    楊全步伐未邁出去，漆黑的夜空中，一個稚嫩的童聲打破了這黑夜的寧靜。

    緊接著，又是一個孩子，山麓之處，天地之間，老師和學生，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見面了。

    鄉下的孩子，如果不上課，這片大山就是他們活動的場所，就是他們的遊樂園，哪怕是在夜間，阿毛也能看到自己老師臉上的驚訝。

    剛纔那個叔叔說過，自己的老師要走了，阿毛想哭，卻又哭不出聲來，到最後，只是從稚嫩的嗓子裡擠出了幾個字兒。

    “老師，您可以常回來看看我們嗎？”

    ……

    次日清晨，安靜的校園裏傳來了一聲尖叫：“孩子們不見了！！！”昨日處理完事，已經快臨近黃昏。馬曉旭二人上尚且沒有離開，更不要說是王汀蘭一個女生了。

    她昨夜便是和校長吳菊花睡在一起，今日早起，本想著去宿舍裡把孩子們叫來起床。

    沒想到一進宿舍，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不要說是他們學校自己的孩子，就連馬曉旭和錢多，也不見了蹤影。

    王汀蘭連忙跑到校外，昨夜恍惚之間好像聽到了拖拉機的聲音，這一看不得了，路口哪裏還有拖拉機在，就連門衛大爺都不見蹤影了！

    這一下，王汀蘭只感覺到冷汗淋漓，她開始懷疑馬曉旭和錢多的身份，那二人總不會是人販子吧？

    “怎麼了？”吳菊花聽到了王汀蘭的聲音，連忙從房間走了出來。

    “校長，孩子，孩子們……”王汀蘭急得說不出話來，但，就在此時，清晨的薄霧之中，正有著一大隊人唱著笑著，從校門口走進來。

    為首的是楊全，他的肩膀上放著手舞足蹈的阿毛，身後則是跟著十幾個孩子，錢多一人尾行其後。

    這一隻隊伍倒像是剛春遊回來一般。

    “哎？王老師，你們怎麼在這兒？”還沒等王汀蘭質問，反而是楊全率先開了口。

    “啊？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帶著這些孩子去哪兒了？”王汀蘭只感覺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昨天不是忘了來上課嗎？今天來的早，帶著孩子們出去跑了兩圈。”楊全把阿毛放下來，擺擺手，笑著說。

    這是他和錢多商量之後的結果，雖然說孩子們的初心是好的，但是畢竟也算是逃學，傳出去不好聽。

    倒不如直接把昨夜的一切隱去，只說是今早去晨練了。

    “晨練……起的真早。”雖然王汀蘭覺得楊全的話怪怪的，但既然他們這麼說，孩子們又一個不少的都回來了，也只有這麼信了。

    “馬曉旭呢？我看到他拖拉機也不在。”王汀蘭又想到，不知去了何方的馬曉旭。

    她總感覺，今天的事兒和那小子脫不了干係！

    “我們主任回鎮裡辦點事兒，很快就來。”錢多看著王汀蘭的模樣，很是好笑。

    “行了，回來就好。”吳菊花看著楊全，意味深長的說。

    “馬上就要開家長會了，你們收拾一下會場吧。”說罷，吳菊花便轉身，回了房間，聽到王汀蘭的話之後，她就匆匆忙忙的出來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洗臉。

    不一會兒，學生們便帶著自己的家長來到了學校。

    家長們雖然沒有漂亮的衣服，但是他們是收拾的很整齊的，就像是鄉下人趕集一樣。

    錢多甚至發現，有幾個人頭髮還像是剛剛洗過的一樣。

    本來，在家裏做農活，面朝黃土背朝天，身上有點土什麼的也不奇怪，但是既然是來參加家長會，很多人還是儘自己的努力把自己收拾的好一些。

    家長們努力的挺直胸膛，只是那帶著補丁的布鞋，遍佈老繭的雙手，還有那滿臉的風霜，實在讓人看了心酸。

    “吳老師，叫我們來幹嘛呀？地還沒翻好呢。”春耕時節，家家戶戶都已經忙開了，趕牛進田犁地，焚燒秸稈，為新一年的種植打下基礎。

    “就是啊，娃兒們要是有啥錯，就直接打嘛！”

    “就是就是，我家那孩子可皮，要是有啥不聽話的，您就打他。”

    還沒等吳菊花宣佈會議開始，家長們便七嘴八嘴的說了起來。

    “各位請安靜一下，今天不是說孩子們的學習。”吳菊花扯著嗓子到，鄉村小學裏是肯定沒有擴音裝置的，說話全靠一副嗓子。

    幸而，吳菊花也是專業的老師，聲音也算洪亮。

    “那說啥？還能和我們說種地啊。”一個家長笑著說。

    “對，臨海鎮供銷社的主任，會把化肥拉到咱們村口來賣。”吳菊花也是改了平日的冷漠。

    “啥，拉到咱村口，還有那種好事呢？”一個村民撓撓頭，他記得去年，自己光是爲了買化肥，就磨壞了兩雙布鞋！

    “當然是真的，昨天娃兒們的文具就是人家送的。”吳菊花在村子裏還是很有號召力的，她話這樣說，很多人就信了。

    “哎呀，吳校長，你不會被人哄了吧？那幫人還能對咱這麼好？不會是騙咱的吧？”

    質疑的聲音響起，與這質疑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轟隆隆的拖拉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