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師尊,哪也別去
飄雪幾許,折射著柔光隨風盪漾,落於冰冷的湖面濺起圈圈漣漪。
於這冰湖旁邊,有一處雪中竹樓。
而水月正坐在樓畔邊,玉手微握杯盞淺晃,茶香四溢。
她靜靜看著樓外,冷冰冰的眸子映著那小雪覆蓋的山間小路。
一道白衣身影正緩緩踏步自山下走來,步履輕盈,不急不緩。
“師尊。”
來到樓閣前止步,許易朝著前方恭敬拱手。
“怎麼回事。”
水月眸光不變,冷冰冰的話語自口中而出。
雖然是關心的話語,但自她口中說出來,就好像是隨口一問而已。
“論道當中出了一些變故,吞了人血丹。”
許易也很是淡定的將此次論道發生的一些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當聽到莫尋身死的時候,水月輕搖茶杯的手一頓,裡面的茶水險些濺了出來。
顯然,縱然是她對於許易能夠殺掉莫尋的事情也感到無比的震驚。
“嗯,不錯。”
她接著開口,神色冷淡,似乎並不對這些事情上心。
但她眼中光芒微閃,內心卻是在思考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助許易去消除人血丹的後患。
並非是不關心自己的徒弟,只是她不善言辭,喜怒不形於色罷了。
能說出“不錯”兩個字,已經是對許易斬殺莫尋一事極大的讚賞了。
當看到水月的眉頭不自覺間微微皺了起來,許易也知道她應該是在為自己的傷勢想辦法,當下拱手開口。
“關於如何療傷,弟子已經有了方法。”
水月微微抬眸,只是看著他。
剛纔思考了很多,但卻沒有一個方法是能夠全無後患的幫助許易療傷的。
就算她拉下面子去請宗主出手,也許對許易日後的修為一樣會有些影響,並不妥善。
“鳳凰族內有一梧桐火林,傳聞內裡的火池能助鳳凰族人脫胎換骨,屆時這傷勢,不攻自破。”
隨著許易的聲音落下,水月秀眉微皺,揮袖間開啟屏障將此間籠罩。
許易只感到眼前光芒一閃,一身黑衣的水月便是站在了面前,面色略有幾分凝重。
“不行。”
水月薄唇微動,嚴肅開口,“你非是鳳凰真身,入了火林,頃刻便會被鳳凰先靈焚為灰燼。”
在合歡宗的時候,許易跟她說過,說他其實是某一支鮫人族後裔,修煉了族內神通秘術才得以轉換血脈的,並非是真正的鳳凰族人。
像是這種轉血秘術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但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修士能夠成功靠著這種秘術從梧桐火林活著出來的。
許易過去,就跟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但許易卻是能感受到自己這師尊的關心之意,心中也是暖流涌動。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了。”許易微微搖頭。
“我去找門內老祖。”
水月薄唇微動,淡淡的幾個字落下,當下就欲邁步離開。
她口中的門內老祖,乃是玄女宗的仙尊強者,其常年不在明麵活動,也基本上從來不插手門內的事情。
“沒用的。”
許易搖頭,制止了水月的動作。
仙尊強者,哪有那麼容易就能請出山。
再說了,就算水月有這個心,方紫瓊那一脈的人會眼看著這一幕發生?
有她們在其中阻撓,這個方法根本就行不通,搞不好到時候還容易被借題發揮,將許易的問題擺到老祖面前去。
他是唯一一個男弟子,而且又身負邪修嫌疑。
搞不好老祖出山第一件事不是給他治傷,而是一巴掌拍死他。
水月止步,同樣想到了一系列的問題,站在原地秀眉緊蹙。
“那就想其他的辦法,梧桐火林你不能去。”
她看著許易,嚴肅出聲。
聽語氣,像是無論如何也不準備放許易去那梧桐火林一樣。
畢竟梧桐火林不是尋常險地,內裡可是有著鳳凰族無數年來的歷代先祖之靈,只要他族修士敢進去,就算在外面留了萬千分身保命,也會被追根溯源,完全抹殺!
面對她的關懷,許易不禁想起了北辰玄奕。
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後,同樣面色嚴肅的道:“我必須得去。”
“為什麼?”水月終於動容,有些不解地看著面前的白衣青年,不明白他為什麼決定要去送死。
“若是成功從梧桐火林內走出來,獲得的好處也是巨大的。”許易凝聲開口。
“不光以後你和師伯身後有鳳凰族撐腰,弟子的修為也能飛速進展,更能獲得鳳凰族的扶持。”
“弟子身負血海深仇,只有修為快些強大起來,才能儘快復仇。”
許易字字鏗鏘,眼中閃過堅定之色。
在水月的眼中,他口中的血海深仇指的是族群覆滅之仇,然而在許易心裏,卻是整個紫塵界的彌天大恨!
水月睫毛輕顫,看著自己這位不足千歲的弟子,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話來阻止他。
良久,她伸出纖蔥玉指輕點許易眉心,渡入一道寒氣替他壓制著體內駁雜混亂的氣息。
水月薄唇微動,冷冰冰的話語傳出。
“總之我不會讓你去送死,在你想通之前,便留在這,哪也不許去。”
她看著許易,眸光認真且帶有幾分寒意,“你的仇,我會幫你報。”
聞言,許易神色微怔,張了張嘴卻是無言,心中苦笑。
自己的仇可不是那麼容易報的,不光會與諸多上上界真君為敵,日後更是可能面臨與仙尊強者生死相向的局面。
不過這些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心中暖流涌動時深深拱手。
“不勞煩師尊,弟子的仇,弟子會親手去報。”
“這次梧桐火林一行,弟子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大仇未報,弟子可不願意就此身隕道消。”
水月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堅定的眼睛。
飛雪落在許易的肩頭,落在那潔白的衣衫上,一如他此刻的目光純淨與堅定。
良久,水月才緩緩點頭。
“隨你。”
說罷,她身形一閃,便是重新回到了樓閣之內,不再多言。
而許易則是朝著前方深深拱手,告退離去。
水月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被風雪掩蓋,睫毛輕顫間緩緩低眸。
她知道,自己是攔不住許易的。
不過她心中卻是已經做出了打算,如果自己的這位弟子真的回不來了,那她會盡全力去調查近幾千年來,究竟有哪一支鮫人族慘遭覆滅。
她會去幫許易報仇,縱然是拼上性命。
修到這般境界,求的就是一個念頭通達。
她非是無心之輩,這些年的相處,也知自己這位弟子一路走來得有多艱辛,才能養成如今這份心境。
在外人看來或許是陰險狠辣、詭計多端。
但相處之後她纔有所感覺,這些表面的背後,更多的是辛酸與孤苦。
若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子身隕道消而大仇不得報,她心境不通。
……
自許易等人回宗之後,關於萬界論道的事情也迅速傳遍大千世界。
對於莫尋的身死,所有人都倍感震驚,久久沒有相信。
而許易的名字,也漸漸被世人所熟知。
無數人都極為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天驕,竟然能夠讓聲名在外莫尋都隕落在其手中。
但當衆人瞭解到,許易在這之前只是一個聲名不顯的小散修,更是自魔道境內被帶回玄女宗的修士之後,眾人更多升起的卻是質疑之聲。
當了解到莫尋是被用陣法和陰謀害死於自己的底牌之下時,眾人更是對此嗤之以鼻。
一方面嘲諷許易的狡詐陰險,一方面也鄙夷莫尋的狂妄與愚笨。
一個半步金仙,竟然被修為遠低於自己的修士用計斬殺,這不是蠢到家了是什麼?
當然,這些話其他人也就是私下裏說說而已,畢竟神武真君的脾氣大家都是知道的,要是鬧大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