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維亞！

    也就是後世的雅加達。

    這座位於爪哇島西南的城市，是在二十餘年前，在無數華人的努力下，與西方殖民者一塊，建立的城市，如今，此地已經成爲了海上的一座繁華城市，來往穿梭於東西方，補給靠岸的商船，是絡繹不絕。

    而來自於兩廣閩浙等地的華人移民，也在大明朝海貿大興的大時代背影下，大舉的到達此地謀生。

    相比於那個人口擁有兩億之多，內卷極為嚴重的大明本土。

    巴達維亞在這兩年內，是吸引了無數苦漢子過來！

    廣東東莞的破落戶袁喜娃，就是這麼一個苦漢子。

    他是在兩年前被“販豬仔”，販到南洋的！

    爲了還清債務，他需要在幾個尼德蘭人的種植園內，一直忙活兩年，累的骨頭都快散架了，中途還害了一場瘧疾，又沒錢找人看病，只能夠硬扛，得虧扛過去了，要不然他此刻只就被埋到了香蕉樹下，化為一堆枯骨了！

    而如今，雖然還清了債務，成爲了一個自由民，但袁喜娃的日子卻並不好熬。

    巴達維亞是洋人的地盤啊！

    尼德蘭人在此地，那是如日中天，華人的作用最大，但地位最低，華人所繳納的人頭稅，是其他所有種族的數倍。

    而且這個人頭稅不是按年繳納的，是每個月都要交啊!

    而袁喜娃又不是什麼腦袋瓜子靈光的主——他腦袋瓜當然不靈光了，要是靈光的話，怎麼可能會被販到種植園裡頭做了兩年的苦工？

    但凡他機靈點，總有商鋪願意收他當夥計的！

    對於袁喜娃這種老實木訥，沒有太多本領的人來說，在巴達維亞的日子，是真的難熬啊！

    餓死倒不太可能餓死——此地位於熱帶，糧食產量很高，到處都是成熟的瓜果，還有那麼多的荒地，餓死是絕對不可能餓死的。

    但日子苦，卻又是真的，袁喜娃一沒手藝，二沒腦子，空有一把子力氣，只能夠出苦力，到碼頭扛大包賺錢，雖說賺的也不少，辛苦個三五年，就能夠攢下來一筆銀子，置塊地然後娶一個土著女人，安家立業。

    可是在這個遍地都是深坑，遍地都是風險的資本主義野蠻發展的時代，想要透過自己的辛勤努力，實現人生逆轉？

    可能性實在是太低啊！

    這一點，袁喜娃也看出來了。

    他有些不甘——憑什麼那些個狗日滴地主老財，啥也不幹就能夠坐享其成，憑什麼那些洋人就能夠耀武揚威，而似他這樣樸能幹的好漢子，卻愣是過的啥也不是？

    越琢磨，袁喜娃就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啊。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找上了他，找到了袁喜娃，順便，也找上了此地的許多苦漢子。

    眼下，三百餘人，正聚在一間破爛的大屋子裏頭，忍受著悶熱的環境，和那蚊蟲的叮咬，聽著面前的這個大順好漢，訴說著當下的苦楚。

    “咱們弟兄們，為啥過的不是個樣子？原因有三啊，一則，朝廷無道，二是貪官橫行，三是，地主老財為富不仁！”

    “如今，大順要打過來了，大順朝是專門為咱們這些苦漢子作主的！”

    “為咱們這些苦力們作主的，只要大順打來，咱們就能翻身了，弟兄們，願意不願意搏一把？”

    “我願意！”

    袁喜娃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我做苦力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就打聽出來了，似咱們這些當苦力的，要交稅，要給洋人修城牆，還要給那些個地痞黑幫上賄賂，還得給貨場的洋大班送禮，我聽那老苦力說，咱們這號人，十個裡面，能有一兩個在南洋紮下根，安家立業就不賴了，能衣錦還鄉的，一成也沒有，剩下的全都活活累死，斷子絕孫！”

    “與其這樣，我願意搏一把！”

    “好，好喜娃說滴好！”

    場上，站在那裏，為大順搞宣傳的陸中庸，連忙擊掌讚歎道。

    他是陳發奎家的商行掌櫃，如今接陳發奎的命令，負責替李定國在這巴達維亞搞宣傳，想辦法糾結一邦苦力，幫忙奪城。

    如今，在陸中庸看來，情況還是不錯的。

    他笑呵呵的朝面前的這些人說。

    “都有誰願意？告訴你們，這回大順的晉王爺一口氣帶來了十萬天兵，戰艦千條呢，大炮多的，能把巴達維亞給轟成平地，如今只要咱們起事，響應闖王，響應晉王爺，到時候，榮華富貴，大大的有啊！”

    “莫說旁的，跟著大順，少說也能夠分個百十兩金銀，拿到一所不錯的宅子，還能弄到幾百畝地良田，對了，還能分到個不要錢的媳婦！”

    “我願意！”

    “算我一個！”

    “迎闖王！”

    “闖王來了納糧！”

    “我們願意開啟城門迎闖王！”

    一時間，倍受壓迫的苦漢子們，紛紛站起來嚷嚷道。

    僅有少數不願意的，膽小怕事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都被鼓譟著高呼了起來。

    見此情形，陸中庸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他朝身後大呼一聲。

    “請嶽武穆，請關二爺！”

    崇禎年間，黑白兩道不只拜關公，同時還拜岳飛，二人共享一廟，明代是小說盛行，崇禎上皇還有野豬皮，大抵是受小說《三國演義》的影響，對於關羽十分喜愛。

    所以崇禎在位是，將關羽岳飛分開，並且下旨提高關羽的地位！

    後來，清軍入關之後，由於岳飛抗金出身，正所謂為尊者諱，所以，岳飛的影響力逐漸的淡去，反倒是關羽身份愈發的水漲船高，以至於到了後世，民間拜關羽之風氣，相當流行。

    不過此時的巴達維亞，仍然是岳飛關羽二人合拜！

    此刻，只見到岳飛關羽二人的兩幅威風凜凜的雕版彩繪等身畫像，被從後面抬了起來，然後，立在了眾人面前。

    隨即，預先準備好的香蕉椰子西瓜葡萄各式點心，被擺在了香案上，然後，二人合力將一個銅鑄的大香爐，給抬了上去。

    只見到陸中庸朝面前的眾苦力道。

    “那咱們就先拜見了嶽武穆，關二爺，燒黃紙，喝雞血，歃血為盟，當著嶽武穆，關二爺的麵，立下誓言，共謀大事，起兵迎闖王！”

    “好！”

    一時間，一行人當中，有的是主動，有的是被裹脅著，紛紛張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