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求升，暮求合，進來貧漢難存活，早早開門迎太子，管叫大夥都歡悅！”

    明末第一流行歌曲《迎闖王》不知道經過何人改編，竟然成了大明朝的宣傳音樂了！

    此刻，這首歌謠，正傳唱在整個陝甘大地上。

    位於隴西隴縣附近的張家集附近。

    此刻，數以千計的陝西百姓們拖家帶口的縣衙裡一眾衙役的組織下，正在匯聚著，不遠處是本地的縣令王用才，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縣令可是個大大的清官啊！

    在隴縣素來有著王青天的名聲！

    還上奏朝廷，免掉了隴縣一年的賦稅，那可真是大清官啊！

    所以，在本地百姓眼裏，還是頗有些威望滴！

    此刻，王青天就騎著一頭陝西騾子，然後，手裏拿著西村生產的銅皮喇叭，然後，朝遠處的人群，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陝西方言，高喊道。

    “各位鄉黨們，額是隴縣滴縣令，都聽額說，跟額走，往西安去，額跟你們說啊，這太子殿下就擱西安哩，太子殿下是帶人來賑災，要把咱們都帶到江南，那可是富庶的地方啊，額就是江南的……”

    王用才說罷，一眾百姓們是紛紛點頭，然後後者一揮手朝身邊的衙役道。

    “先放粥，讓這些人吃飽了再上路！”

    “是，大老爺！”

    旁邊的衙役連忙的頷首，而王用才卻是露出了個苦澀的笑容。

    都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可他當這個官，卻是一兩銀子都沒撈著！

    要不是他家在江西那也算個地主，有個一千來畝地，只怕是他這個縣令早特喵的餓死了——崇禎連軍餉都拖欠，更甭是他個文官的了。

    王用纔沒貪汙可不是他不想貪汙，而是壓根沒這個條件，自打崇禎十二年就任隴縣縣令以來，王用纔可是一天都沒睡好啊，因為陝西這塊地方太苦了！

    苦到了王用才都不敢去太過於壓迫他們了！

    而且陝西這些地方的老百姓，擱王用才眼裏，那妥妥的都是刁民啊！

    正兒八經的刁民，別的不說，這些年來，陝西境內讓縣裏的鄉民給殺了的縣官，那可不是一個兩個，那是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王用才哪敢逼已經苦到了極點的隴縣百姓？

    只能夠盡力安撫，只求著能夠熬過任期，回江西老家快活，哪還敢想貪汙腐敗？

    不只隴縣，可以說當下的整個陝西境內，都是如此！

    孫傳庭與朱慈烺派出的秦軍，往各個縣城運了一批糧食，然後又留下了一部分駐軍協助，隨後便要求縣令們，把縣境內活不下去的百姓們給組織起來。

    於是乎。

    當時間進入到崇禎十四年的十月中旬時。

    陝甘境內，漫天的飛雪下。

    官道兩側到處都是衣衫襤褸，被寒風給凍的哆嗦的陝西窮苦百姓。

    雖然朱慈烺提供了基本的口糧！

    可是，問題在於，眼下可是小冰河期啊，那天氣叫一個寒冷，負責押送百姓的軍隊倒還好，縣令與縣衙諸官也差不多，可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那可就慘了。

    可以說，風雪下的官道兩側，不知道埋下了多少具凍死的屍首！

    就像是當下行進著的隴縣近萬名百姓的隊伍後面，縣令王用才正一個勁的長嘆不止。

    “又凍死了七個，賀營長，勞駕您下令停一陣子，讓本官手下的人把屍首給掩埋了，省得來年再生了瘟疫！”

    “那邊有個廢土窯，把屍首抬進去就是了，這年頭哪天不死人，埋？咋滴埋？這土凍的跟石頭蛋似的，可沒那麼容易挖坑！”

    身穿藍色布面罩甲的營長賀軍勝搖了搖頭，指著遠處的破土窯道。

    “也只能如此了。”

    王用才點點頭，朝一旁衙役一揮手道。

    “去把屍首抬進去吧。”

    衙役們離開的同時，王用才卻是眉頭挑挑，朝賀軍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

    賀軍勝是賀家軍將，是賀人龍的一遠房侄子，所以也算是朝中有人，這才謀了個營長的差事，按理說，一個營長，手下五百人馬，擱原先的大明朝裡，在縣令眼中，那是狗都不如的存在！

    因為明代武將的品階雖然高，但是實際地位卻是低的令人髮指！

    可是方今天下，正是亂世，亂世之中，這些個掌握了武力的跋扈武夫，王用纔可不敢得罪，他不是在江南為官，他所在的地方是已經淪爲了亂世的陝西，此刻，在猶豫了許久後，王用才鼓足勇氣開口問道。

    “賀營長！”

    “本官有一疑惑之處，還請賀營長您解惑！”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這樣，囉嗦的很，跟你們說話忒累了！”

    賀軍勝有些不耐煩的道。

    王用才訕笑兩聲，尷尬異常。

    “本官實在是不明白，為何要選在這寒冬臘月的，送災民離開呢？這眼下的天氣，還不過是初冬而已，就已經凍死如此多的百姓了，那要是到了十一月，臘月，那，那還了得啊？”

    “這為何就不能等到，明年開春之後再說呢？”

    “哼！”

    賀軍勝冷笑一聲，不屑的看了眼王用才。

    “我問你，等到明年開春，那麼這麼多百姓，吃什麼喝什麼？”

    “朝廷不是已經運糧到陝西了？”

    王用才皺眉問道。

    “朝廷運的糧不夠，而且，陝西的民也太多了啊，這麼多災民，哪能都遷走？”

    “莫非？”

    王用才臉色驟變。

    他如臨大敵一般，朝四下張望後這才壓低聲音。

    “莫非，朝廷要對災民痛下殺手？”

    “說什麼呢？”

    賀軍勝大怒。

    “額也是陝西人，額會幹那事？”

    “何況，這壓根就不用額們弟兄們動手，這天至少還得冷個三五個月，到時候，至少得死三分之一……”

    明朝的陝西比後世大的多，包括山西的一部分，還有後世的寧夏，甘肅地，地方相當大，生活不下去的窮苦漢子，那也是多了去了，有明一朝的陝西的總人口高達近千萬人。

    不過，這是天啟年間的資料了，眼下可沒有這個數字了。

    按照孫傳庭的估算，眼下陝西人口應該不足六百萬，比崇禎元年時，至少銳減了三四百萬人！

    這倒也不是崇禎的鍋——崇禎可沒這麼大能耐，這是天災，自崇禎年始，陝西可以說是無歲不災，在這樣的情況下，災民四起，糧食減產，百姓們或是餓死，或是因戰亂而死的數量自然多了。

    不過，雖然人口損失眾多，但是，眼下的陝西人口數量，還是比較多的——相比於韃子在時而言。

    尤其是，六百萬的人口當中，由於長年的自然災害，所以，其中以青年壯年佔了多數！

    這倒也是正常，在抵抗自然天災面前，青壯年無疑是要比老弱強的多的。

    六百多萬人口，自然不必全部遷出陝西，但這麼多人口，至少能夠招募出來兩百萬人，而少了這兩百萬張嘴，以陝西這麼大的地方，即便是鬧天災，可是，也不至於會連四百萬人都養活不了吧？

    實在不行？乾脆種紅薯好了，雖然當下紅薯產量並不高，但好歹也有些，何況這玩意耐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