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汐目光重新變得堅定：“邱奶奶，有句話說出來，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我那三個孩子，是我自己執意要生下來的，沒人左右我的決定，因為，那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三個，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同時拿掉三胞胎，做出這種選擇，對一個第一次懷孕的女人來說，有多麼的困難。我並沒你說的那麼糊塗，我是三思後才這麼做的。”

    邱春華沒料到顧言汐會做出如此清醒的回覆，眼神不禁一凜：“所以，你就這麼讓你的孩子生下來受苦？即使你的孩子沒弄丟，你以為你能讓他們過得幸福開心？孩子們沒有父親，在學校會受到多少白眼和歧視？你的一時心軟，換來他們一生的痛苦，這值得麼？”

    顧言汐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電視機前玩遊戲的那幾只小包子，幽幽的說：“他們幾個，也是出自單親家庭，可是，您覺得他們不幸福嗎？我相信，只要我給予孩子們足夠多的愛，就能讓他們有底氣去對抗這個世上所有的惡意。”

    顧言汐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目光回到邱春華臉上：“單親家庭並沒什麼稀奇的，不是每個孩子都那麼幸運，能夠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兩歲那年就沒了母親，嚴格來說，我也是一個沒媽的孩子，可我從不覺得，我母親生下我，是專門讓我來吃苦的，她只是沒機會疼愛我罷了，如果她還活著，她一定會用盡所有力氣來愛我。”

    邱春華的眼眶微微籠罩一層淚水，一時片刻說不出話來。

    顧言汐看到她這表情，語氣稍微溫和了下去：“邱奶奶，我知道，你女兒也經歷過同樣的事，你纔會有如此激烈的情緒波動。筱念小姐沒有父親，她在成長過程中，想必受過不少的嘲笑，你心裏多少對筱念小姐抱有虧欠，因為你沒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表面上，你責怪我沒結婚就生孩子，是腦子犯渾，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實際上，你真正責怪的，是當初不懂事的你自己。”

    顧言汐說到這裏，心中萬分感慨。

    真是巧合，她與邱筱唸的命運，怎會有那麼多重合之處，兩人都出自一個殘缺不全的家庭，都是運氣不好的女人。

    邱春華徹底沉默了下去，蒼老的眸子裡一直帶著淚。

    她內心的傷痛，全被顧言汐說中了。

    確實，邱春華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顧言汐忍不住追問：“邱奶奶，你當初也是沒結婚就生下了筱念小姐，她出生的那一刻，你有想起她父親嗎？”

    邱春華似乎被觸動了什麼，視線深邃的看向窗外。

    她從沒公開過，邱筱唸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外界都說，是因為邱春華年輕時太開放，睡過男人太多了，根本記不清哪一個男人才是邱筱唸的生父。

    實際上，邱春華是記得那個男人的。

    “你可有聽說，在傅管家之前，我還有過一個管家？”

    顧言汐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件事，傅昊蒼是這幾年纔來到邱春華身邊任職的。

    在傅昊蒼出現之前，邱春華身邊還有一個老管家，和邱春華年齡差不多。

    那名老管家在幾年前過世了，於是，邱春華才找傅昊蒼來接班。

    當時，媒體還給傅昊蒼寫過一些很噁心的報道，說他是邱春華圈養起來的小玩物，實際上根本不是這樣。

    邱春華和傅昊蒼之間乾乾淨淨，是純粹的主僕關係。

    邱春華眉眼間多了幾分懷念：“那個老管家，姓趙，他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自卑，太膽怯。”

    顧言汐一愣，忽然明白了什麼，她一下瞪大了雙眼：“難道說，那位趙管家……”

    邱春華輕輕點頭：“你猜的沒錯，筱唸的生父，就是他。不過，他從來沒有勇氣在人前承認這件事。筱念出生後，是被他親手帶大的，我完全當了甩手掌櫃，說來慚愧，因為事事都有他來照料，我都沒給筱念衝過一瓶奶，雖然他這麼盡責，可他在筱念面前，卻始終只是充當管家的身份，從不敢越界讓筱念叫他一聲爸爸，真是……我竟然為這麼懦弱的男人生孩子……”

    說到這裏，邱春華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心地最溫柔的一個，我這人脾氣壞得很，只有他才能毫無怨言的包容我，我不確定我是否愛他，我只知道，為他生下筱念，我從未後悔過。”

    顧言汐震驚不已，這就是邱春華對世人隱瞞了數十年的秘密。

    真相竟是如此簡單。

    那位趙管家在她20幾歲的時候就在她身邊了，他在他最青春的年華，遇上了最美的她，然後一直陪著她到老。

    邱春華會與他有進一步發展，完全在情理之中。

    顧言汐緩緩的說：“這麼說來，筱念小姐並非出生於一個殘缺的家庭，她是被自己父親帶大的，這也是一種圓滿……”

    “哼，圓滿？那個男人根本不敢在筱念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對筱念來說，這有什麼意義？筱念一直為自己沒有父親這事感到難過，這算哪門子的圓滿？”

    邱春華說起來就生氣。

    她懷孕時，正是她事業巔峰期。

    那男人沒有勇氣與她公開關係，他說他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只想做一個默默無聞之輩，只要能在角落裏注視著邱春華髮光發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他一直不肯公佈他和邱春華的戀情。

    邱春華無比恨他，恨他的怯懦。

    但她還是沒有選擇拿掉孩子，因為她當時滿腦子就想著，她需要一個孩子來延續她的生命。

    顧言汐微微皺起眉頭，“邱奶奶，也許，你誤會這位趙管家了。”

    “我哪裏誤會了他?”

    “或許，他不是害怕被世人注視，而是單純不想拖累你，他與你身份懸殊，如果公開你與他的戀情，反而會給你的前途和事業造成打擊。”

    邱春華居然墮落到跟管家搞在一起，這種花邊新聞，就算是在今天傳出去，也不會是一件美談，多少會給她的形象帶去負面衝擊。

    就好像某個富豪睡了自己家的保姆一樣，橫豎都是上不了檯面的。

    眾人只會覺得那個富豪太作踐自己，那樣的權大勢大，怎麼都得跟名門正派的千金來往，結果卻對家裏煮飯拖地的保姆下手，太下賤了。

    趙管家一定是察覺到自己人輕言微，配不上邱春華，所以才甘心隱居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