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著帕子假惺惺地擦掉掛在臉頰上的淚珠子，“若非我打翻了姐姐的硯臺，賬本……賬本也不會……”

    話未落，“砰”的巨響，老太太端著的茶盞重重砸在紅木桌上，雲氏也跟著顫了顫，連忙垂眼，默不作聲地抹眼淚。

    老太太盛怒，臉色陰翳，看向劉氏和林清的目光恍若刀刃。

    劉氏怯生生地抬眸，正和老太太凌厲的目光相撞，一股寒意從腳底油然而生，接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還望母親恕罪！”

    劉氏捏著衣襟，臉色慘白，看都不敢看老太太。

    秦樂瑤發出一聲嗤笑，似是嘲弄。

    老太太瞪她一眼，她才乖乖地收起笑，眼底還閃爍著嘲諷。

    恐怕今天在座都是看她們母女的好戲。

    感受著各色的目光，林清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甚至也沒慌亂，仍然直挺挺地站著。

    原本就在氣頭上的秦老太太，見林清沒有任何表態，反而神情淡然，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又是“砰”的一聲，一掌拍在桌案上，杯子顫了一下，眾人噤若寒蟬。

    林清不動如鬆，廳內焦灼的氣氛與她無關。

    “林清，雲氏說當時你也在場。”

    老太太語氣低沉，面目冷峭，眼中盛滿怒火。

    “是，奶奶。”

    林清態度還算好，老太太臉色並未緩和多少，又道：“你可知你母親犯了什麼錯？”

    “不知。”

    秦老夫人明顯愣了一下，上半身向前傾斜，“不知？”

    “哼。”一股冷氣從她鼻子中哼出，對林清裝傻充愣的態度表示不屑，“劉氏是你生母，做錯了事，你就這樣包庇？”

    林清拱手，嘴角噙笑，“奶奶，此事的確和我母親沒有半分關係。”

    她掀起眼皮，雲淡風輕地看了眼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雲氏纔將目光轉向老太太，“雲姨娘也說了，硯臺是她打翻的，毀壞賬本是她的責任，和我母親又有什麼關係？”

    雲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掩著麵撲倒在地，雷聲大雨點小地哀嚎：“對，都是我一時不察打翻了硯臺，都是我的錯，母親可不能怪罪劉姐姐。”

    秦老夫人快速撥弄著佛珠，眉眼間縈繞著怒氣。

    她深吸氣閉上眼，調息片刻後才睜開眼，“是，這件事和雲氏拖不了干係，但是賬本在劉氏手裏，她本就該小心再小心。”

    “既然知道雲氏在，為何不及時把賬本收起來？”

    秦老夫人聲音凌厲，字字見血，“莫不是劉氏還沒做好管家的準備？！”

    劉氏抖了抖，匍匐在地，賠罪道：“母親說的都對，是我有錯在先，沒有放好賬本才讓雲妹妹不小心染上墨汁。”

    “哼，賬本在你手裏才幾天，竟然變成這樣，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劉氏的額頭磕在地上，“母親，兒媳有話。”

    “哦？”秦老夫人挑眉，“我倒要看看你說什麼。”

    “今日你和雲氏都免不了責罰！”

    劉氏頷首，從口袋中拿出從前算過的賬單，讓丫鬟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接過之後，開啟，細細地看了一遍，眼睛逐漸睜大。

    雲氏好奇地探頭想要看，奈何自己跪在地上，只能作罷。

    “這……”

    劉氏直起身，畢恭畢敬道：“雲妹妹毀壞的賬本我早有整理，賬本上所有賬目支出收入都在紙上了。”

    秦老夫人又細細地看了一遍，支出和收入每一筆都算的很清楚，而且這本賬要比原先的清晰明瞭許多。

    “這種記賬方法我還是第一次見。”

    秦老夫人自認走的路不少，什麼稀奇事兒沒見過，這麼簡易的賬本還是第一次見。

    劉氏見老太太誇讚，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下，“這是……”

    “奶奶，母親拿到賬本後發現之前賬目繁雜混亂，便重新整理了一份。”

    劉氏愣了一下，林清繼續道：“日日點燈重新記錄，恰好雲姨娘毀掉的那本母親昨夜都記錄了。”

    林清明裏暗裏都在指責雲氏從前賬目混亂不清，雲氏面上一白，如鯁在喉，不知如何辯解。

    秦老夫人剛剛還怒不可遏，如今轉怒為喜，眾人不禁奇怪劉氏這賬是怎麼算的。

    “很好，以後都可以用這個方法記賬。”

    惠氏好奇地走上前，探了探頭，看到這賬目也不禁嘖嘖稱奇。

    “一目瞭然，而且不用再算。”連惠氏都這麼說了，其他幾房也上前看了看。

    “從未見過這麼簡單的記賬方法。”

    “劉姐姐，你是怎麼想到這麼好的辦法？”

    劉氏被誇，面上一陣燥熱，不好意思地埋下頭。

    她心裏也虛，這原本是林清記得賬，怎麼就成她的了。

    老太太收起笑，話鋒一轉，“雖說劉氏記賬有功，可是賬本以及損壞，就算已經記錄好的有，但是這件事也該罰！”

    她端起茶盞抿了口溫熱的茶水，“雲氏！”

    “母親，我……”

    “你還有臉說？！”

    老太太擰著臉，“你入秦府多久了？”

    雲氏縮了回去，垂著頭不言不語。

    “從前賬本你管著也沒見染上墨，劉氏管賬多久，你不教她就罷了，還直接在賬本上潑了墨！”

    “我沒有潑墨，是硯臺……”

    雲氏聲音小了一些，明顯心裏有鬼。

    秦老夫人萬年的狐狸精自然能看出雲氏的小心思，從前雲氏在秦府興風作浪，但是沒有危機到秦府利益，她年老體衰也不想摻和那麼多府中內務，便睜隻眼閉隻眼由著雲氏。

    沒成想這女人爲了陷害劉氏還打起了賬本的注意，若不是劉氏提前寫好，恐怕賬就要亂了。

    這事兒讓多嘴的人傳出去，外人還會道個秦府連個會管賬的夫人都沒，還讓妾室毀了賬本。

    秦老夫人最在意顏面，是非面前還是能拎得清楚。

    “少給我在這裏胡謅，你什麼心思你自己清楚。”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老太太話也說的很明白，從前不計較也是看在她是雲家的人面子上。

    如今這事兒非同小可，自然不會放過。

    雲氏臉色變得毫無血色，她捏著拳頭，憤恨地瞪著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