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柔，彷彿浮動在空氣中。

    林翠心裏微動，收回視線，跟棍子似的杵在原地。

    “我就抱一會兒兒……”

    蘇衡山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林翠蹙眉，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預感他心裏是藏了事情。

    想到李蝴蝶的囑咐，她嘆氣，問道：“怎麼了？”

    在逃跑之前，對他柔軟一些，放鬆他的警惕也未嘗不可。

    蘇衡山再次加大力道，林翠被勒得有些疼了，嘴角抽了抽，仍然問：“你心裏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儘管可以說。”

    他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半晌，才弱弱地說：“沒事，有你陪著我就夠了，這樣就可以了。”

    “林翠，謝謝你。”

    林翠第一次聽到蘇衡山說謝謝，不禁感覺有些驚訝。

    他到底在想什麼。

    林翠也不想琢磨，就這樣直愣愣地站著，任由他抱著。

    五分鐘左右，林翠的腳都已經酥麻了。

    他這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

    蘇衡山皺著眉，笑容苦澀地看著她，“林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林翠神情淡薄地看著他，怎麼可能不離開呢？

    她抿著薄唇，目光平靜，看著抑鬱不能行的蘇衡山，心裏悲哀又覺得可笑。

    看她沒有回答，蘇衡山斂起眼底的笑意，看著林翠嘴巴微張，明顯是有什麼要說的，但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本來和林翠能相處的時間就不多了，何必再說那麼多有的沒的？

    林翠心裏怎麼看他的，到底有多討厭他，他太清楚了。

    有些話說的太明白反而會讓人不舒服。

    “以後這宅子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若是覺得孤單，我帶你出去玩。”

    林翠嘴角抽動兩下，面無表情地說：“不用。”

    “你還有事嗎？”

    蘇衡山沒有作答，林翠活動著手腳，“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剛走幾步，蘇衡山從背後叫住她。

    “林翠，在成婚之前你對我好一點。”

    林翠腳步微微凝滯，停頓一瞬後，沉著臉繼續向前走。

    能對他怎麼好？

    她不是李蝴蝶，不會對蘇衡山悲慘的過去而原諒他現在的所作所為。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哪怕他過去悽慘，但那不是他殺人不眨眼的理由。

    受害者又有什麼錯呢？

    那些也都是普通人呀。

    每每想起大娘那些和她呆在一起的北狄人，又想起自殺的榮先生。

    到死，榮先生都不想讓她暴露。爲了不讓她的情緒崩潰，才往刀口上撞。

    這些人又做錯了什麼，她如何原諒，如何發自內心地對蘇衡山好？

    回到包廂後，林翠又開始抹眼淚。

    戰爭帶來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一個個鮮活的人在戰場上宛如浮萍。

    如果可以沒有戰爭就好了。

    林翠知道自己現在太弱小了，但是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去做。

    只有改變自己，才能改變別人。

    林翠知道自己是個普通人，所以他也不奢望改變誰。

    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林翠的腳踝也好了很多，她計劃著逃跑的事情。

    婚期將近，她必須要在婚期當天想辦法逃離這蘇府。

    蘇衡山這幾日也回來的很晚，身上帶著塵土和風沙的味道。

    每次回來他都默不作聲地抱著林翠許久，然後拉著林翠吃飯。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說話，默默地吃自己的飯。

    都是林翠喜歡吃的，而蘇衡山也吃的很多，胃口總是很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婚期沒幾日就要到了。

    丫鬟們臉上都掛上喜色，開始在蘇府張燈結綵，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掛上紅綢。

    原本死氣沉沉的院子，登時多了幾分喜氣。

    林翠卻不開心，她這些日子摸索了不少辦法。但是逃跑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蘇府的首位要比她想象的還要森嚴。

    誰也不知道哪裏暗處躲著什麼人。

    所以林翠想到的逃跑方法沒有一個是可行的，這讓她有些氣惱，不知所措。

    難道就要在這裏等到成婚？

    絕不行！

    她怎麼能嫁給蘇衡山？

    林翠曾經無數次地在腦海中構建自己和秦崢成婚的模樣，這般她是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蘇衡山每天都笑呵呵的，但是那種笑中卻透著股悲傷。

    他握著林翠的手，摩挲著，語氣溫柔的說：“我們終於可以成婚了。”

    林翠咬著下唇，埋下頭一言不發。

    蘇衡山知道林翠打的什麼主意，心底一陣抽痛。

    他加大力道握住林翠的手，生怕這個人從自己眼前逃跑似的。

    直到她吃痛地叫了聲，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把林翠的手恰紅了。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

    “沒事。”

    林翠垂下眼，暗暗掐住指節。

    她聲音弱弱的，嗓音中還帶著哭腔。

    蘇衡山笑容收斂起來，寒星般的眸子中透著股冰冷。

    “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嗎？”

    林翠心中窒息，她當然不想。她只要看到蘇衡山就能想到榮先生，就能想到大娘。

    哪怕過了這麼久，那些人仍然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怎麼甘心嫁給蘇衡山呢?

    原本想偽裝一下讓蘇衡山放鬆警惕，但是這裏實在太森嚴了，她偽裝的也厭惡了、

    如果不是要活著回到大梁，她真想馬上就死了。

    看她不作答，蘇衡山眉頭緊皺著，還是鬆開了林翠的手。

    “好，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的，為什麼還要從林翠的身上得到什麼答案。

    答案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嗎？

    “好，林翠。”

    他騰起起身，目光變得狠厲。

    “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

    林翠苦笑，“我們兩個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是你一直強迫我，你以為我是自願呆在這裏的嗎？”

    “蘇衡山你真的太髒了。”

    “我沒辦法接受你。”

    “你的手上都是血，甚至……”林翠的眼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眼睛通紅地望著蘇衡山，哽咽地說：“甚至還有你孩子的性命。”

    “孩子？”

    蘇衡山大笑，“我蘇衡山什麼時候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