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崩潰
看到前面的客棧,林清渾身一震。
林恆還在這裏嗎?
從客棧路過的時候,她看到了曾經點頭哈腰的老闆被人砍成了兩截,被扔在桌子上。
她嘴巴張了張,竟然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驀地眼前一黑,蘇衡山毫無溫度的聲音從耳側響起,“別看,你受不了。”
林清氣血上涌,直接拍掉了他的手。
“這還要多虧你纔拿下荊州。”
林清氣得渾身發抖,她清楚這和她沒關係,但是6
她還是忍不住地自責,愧疚。
從前的街道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很快就將水窪讓成詭異的紅色。
有些屍體已經讓雨水泡的發白了。
林清倒抽冷氣,只覺得胃裏翻滾。
她從馬上翻下來,哪怕砸在雨水中,她也無比狼狽地從雨水中站起來,然後跑到乾淨的角落,不停地乾嘔。
蘇衡山坐在馬背上,鄙夷地看著林清,哼笑了一聲。
“將軍,抓住荊州城計程車兵了!”
林清顧不得擦乾淨嘴角的汙漬,魔怔似的隨著那士兵走。
蘇衡山挑眉,似嘲似諷地看著林清。
“看來你也不是很討厭這樣嘛。”
林清沒有理睬他,踉蹌著向前走。
拐了彎,那個曾經她走過的拐角處。
她看到了被圍堵著的殘兵,有些是她見過的,有些是沒見過的,最令人窒息的是榮先生也在其中。
此刻的他沒有素色乾淨而且還有些皺巴的長袍了,換來是遍體傷痕,以及被鮮血和雨水打溼的衣服。
還有那個被自己看好手臂計程車兵。
此刻的他也是渾身浴血。
林清無法思考,只知道向前走。
北狄計程車兵自動為蘇衡山和她讓開一條路,林清腳步沉重地向前走著,雙腿跟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她猩紅的眼睛和榮先生的視線交疊,榮先生先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林清。
然後嘴角咧了咧,笑容慘白又有些無力。
林清捂著嘴,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處境,她巴不得立刻衝上去阻止這一切。
榮先生微微地搖頭,他當然知道林清是怎麼想的。
她能活著從箭雨中活下來已經是萬幸,沒想到被北狄的閻王將軍帶在身邊了。
和林清有過接觸計程車兵也奇怪地看著林清,因為她和林川青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大家都沒有吱聲,都看著林清。
蘇衡山盈盈一笑,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盯著林清。
他拔出長劍,長劍讓雨水淬洗的寒光閃爍。
“誰先來呢?”
“小丫頭,你說。”
“放過他們……”
“你說什麼?”
蘇衡山挑眉,再次詢問:“你剛剛說了什麼。”
林清近乎顫抖著說:“蘇衡山,我給你跪下,你放過他們好嗎?”
她直接跪倒在水窪中,臉上毫無血色,身體冰冷的更是冰塊兒一樣。
“哈哈,爲了這幾個殘兵敗將你竟然跪下求我,小丫頭,你到底是北狄人還是大梁的人。”
“不管我是什麼人,他們都是人命!”
“他們是戰俘……”
她不敢再看榮先生,是榮先生讓她逃出來的,如今卻要看著他死。
還有那些士兵,是她救的,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
她近乎哽咽著哀求,“蘇衡山你已經殺了那麼多人了,放過這幾個又算什麼?”
“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
林清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哀求,在這樣的殘酷現實面前,任何詞藻都是那麼的無力且蒼白。
她自認自己腦子還算是靈活,可是現在,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蘇衡山笑了起來,他用刀刃對著林清,“小丫頭,我很喜歡看到你崩潰的表情。”
“動手!”
林清感到真的崩潰了,“不要!不要啊不要!!”
士兵們在拔出劍的瞬間,榮先生近乎赴死一般地直接衝了上去。
林清眼睜睜看著長劍刺穿榮先生肚子,鮮血汩汩而下,將地面染得血紅。
其他計程車兵也跟著一個個地撞到長劍上。
他們沒有任何猶豫。
鮮血味一陣一陣地襲來,林清始終張著嘴巴,什麼聲音也無法發出來。
看著失去生計的身體,林清傻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保持著跪著的姿勢,看著地上的榮先生。
榮先生用僅剩下的一口氣在臉上掛上淺笑,嘴巴一張一合,“活著就好……”
他緩緩閉上眼睛,林清兩眼向上翻,直接暈倒在地上。
她好像做了一個噩夢,一個無休止死人的夢。
等到林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不是營帳是富麗堂皇,古色古香的廂房。
西南角放著一個雕刻精緻的香爐,香爐裡升起嫋嫋的香菸,空氣中都瀰漫着香甜的味道。
林清木然地看著頭頂的紗帳,沒有任何意識也沒有任何想要說話的衝動。
醒來之後,暈倒之前見到的那些畫面仍然歷歷在目。
一切都好像是噩夢,一切又都是真的。
正因為是真的,每每想起來,林清的心都是陣痛的,像是有無數雙手撕扯著,撕碎後還要揉捏,碾碎成碎片。
眼淚無法控制地開始往下掉。
都死了……
那些軍營的兄弟都死了,榮先生也似了……
她想尖叫,她想發泄,可是整個人都像是被關起來了似的。
無法呼吸也無法感知。
細碎的腳步聲從旁傳來,林清目不斜視。
只聽一道欣喜的女聲響起,“姑娘醒了!”
“快點告訴將軍,姑娘醒了!”
林清保持著一個姿勢,然後聽到了許多腳步聲。
她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一些,看到了疾步而來的蘇衡山。
他與林清的視線對上後,冷峭的臉上浮現出笑,“小丫頭,你醒了?”
林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兒是空洞的,表情是木然的。
唯獨在蘇衡山握住她的手時,她眉頭微皺,像是碰到了極其厭惡的東西,猛地將手抽離。
蘇衡山不怒反笑,“哈哈哈,小丫頭你還是你啊,難道還在怪我嗎?”
他俯下身,用手拂過林清的臉龐,“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你睡了一個月才醒。”
“一個月……”
她終於開口,聲音乾啞,像是破鑼一般。
恍惚間竟然過去一個月了。
“嗯,怎麼樣?”
“別怪我了,事情都過去了。”
過去了?
林清冷笑,眼睛逐漸變得猩紅。
“怎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