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拳頭真舉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慫了，打不過就只能夠認慫，這是師父交給他的道理，白飛之前也以身示範過。

    白飛舉著暴起青筋的拳頭，在許尚跟前揮舞，許尚嚇得抱頭鼠竄，縮排被子裡，只露出半張臉，驚恐地看著白飛，“白哥，我覺得你這樣對我是會遭報應的！”

    “不就沒回來半年麼，怎麼個個都這麼慌張，搞得我像是死了似的。”白飛憤怒得一屁股坐到床邊。

    “一開始我們可真以為你死了！”許尚爬起來，神情嚴肅，“要不是冷姐找到了淼，我們都直接給你弄衣冠冢了！”

    白飛眉頭一皺，覺得不對勁，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尚立即回憶起來。

    說是白飛不見的第一個月，大家都還算是心情平靜，以為他去什麼地方修煉了，可轉眼間黃清閒回來了，帶回來一個紅髮女，脾氣十分火爆，一句話能夠摔上一個東西，鞭打上一個東西。

    紅髮女說什麼都要找到綠槐，打算決一死戰，還要找到白飛，親自了解白飛。

    砸壞了不少東西以後，把黃清閒給強行拉走了，拉走之前黃清閒提醒許尚，讓白飛趕緊走，說是紅髮女學到了什麼古怪的招式，一般修行者很難與之對抗。

    隨後的兩三個月裡，白飛始終沒有回家，大家都擔心白飛是不是已經客死他鄉，警方唯獨找到了白飛在天山下面給牧民的衣服，牧民說應該是活不了了，警方也說山上是無法生存的。

    家裏人都絕望極了，已經在製備衣冠冢，消去了白飛的卡，以及身份資訊，好在冷欣越及時調查到了白飛的去向，清楚的表明白飛沒有死，大家才停止火化衣物的。

    許尚晃著腦袋，“我差點就參加了你的葬禮！”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老婆還是在乎我的。”白飛喜形於色。

    許尚眉頭一擰，“你都聽哪去了，我的關鍵點不是在於你死了嗎？”

    “無非是你們太過擔心我了，不過經過這段時間我也認真想了想我的感情，儘管我現在已經進入到了一個不能再與平凡人有所交集的世界裏麵，但是我的感情始終還是在這裏，無法離開。”白飛平淡地說。

    “但平凡人縱然會因為生老病死離開世界，修行的人則會把這段時間拉得很長很長，你若是真留在這裏，能夠看到的只會是黑髮人送白髮人的離別。”玄女提醒白飛。

    她活了很長時間，見過很多因為修行而忽略家裏人，但是想起時，那些原本最重要的人已經消失了的事情，也見過很多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妻子老去的殘忍畫面。

    有些人會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來消化，有的人乾脆就走火入魔。

    “時間很快，但也沒有那麼快，既然活在當下，就得守護住當下的每一個人！”白飛拉著許尚起身，“走，找你江姐去！”

    “江姐早不知道去哪了，李威因公殉職，她就跟瘋了似的離家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許尚說起，但是他忘記了，白飛和李威的關係也相當要好。

    對於他們已經走出來的傷痛，對於白飛則是當頭一擊。

    “什麼！李威他！”

    去找老花的時候，老花比之前見到的模樣老了整整十歲，坐在辦公室裏麵恍然地盯著窗外，看到白飛回來的時候，沒忍住便老淚縱橫。

    因為連連立功，李威被調去了最危險的緝毒崗位，被外來勢力用槍掃射，身上十幾處致命傷，壓根救不回來了，他獲得了最崇高的榮譽，卻也在最美麗的年華中死去。

    墓地是在郊外，老花帶著白飛去的，在哪裏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江北月，再知道白飛也來後，她把花放下以後就火速跑開了。

    許尚喊了好幾聲都沒有把她給喊回來，白飛捂住許尚的嘴，“行了，她這個打扮也不可能見人的，平時她光是出門倒垃圾就得把眼睫毛腮紅給化上，如今穿這麼一個破布，怎麼可能要見人。”

    來到墓地前，白飛將新鮮的花給放下，鑲嵌在墓碑裡面的黑白照片，李威笑得靦腆，猶如他與江北月的第一次見面。

    老花抹了一把辛酸淚，“這小子真是虎頭虎腦，什麼都往前衝，不過在離開前，也算是破了我市最大的毒梟案，我十分為他驕傲。”

    半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但總是能夠發生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也許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也會發生在別人身上，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其他人的故事在進行著。

    如果他早點回來幫忙，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玄女提醒白飛，“你是個不會老死的人，在你漫長的時間線裡，這些身邊的人就會成為過客，你今天可以難過，但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裏，你只會習慣，還有人會離你遠去。”

    白飛拿出一卷煙，許久沒有用這些東西，他打個火都手生了，冬天的風很強勁，一直把火給吹滅了，本就煩躁，如今更加胸悶氣短，打了兩下沒點著，火機就在腳下被他給踩爆了。

    大傢伙都上了車，玄女在他身邊等待。

    過了半晌，白飛盯著遠處的墓碑，輕起嘴唇，“那我修行的意義是什麼，我修煉的意義是什麼，我無非是想要變得更強一點，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既然他們註定會離我而去，我又為什麼要修煉。”

    “你說的就是意義。”

    “可我只要一離開，我就沒有辦法保護他們！”白飛終於強忍許久的眼淚，還是崩了出來，但很快他就抹掉了。

    “但至少你曾經努力過，這是屬於你的意義，還有屬於人類的意義，你或許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被封存起來，是爲了堵住天門山上那個巨大的窟窿，一旦那個窟窿裡面的東西跑出來，人類就會遭遇滅亡，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玄女說。

    “……狗屁意義。”白飛低罵一聲，迅速上了車，在車上一句話不說，也沒有人敢跟他搭話，到了晚上，直奔小區找冷欣越。

    如果註定要死亡，他就得把現在的生活給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