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報！將軍！吐蕃大軍已兵行至南城門下，打算攻城！”

    “報！將軍！東城門門外三裡發現吐蕃騎兵的身影！”

    “報！將軍！西城門門外出現吐蕃的弓箭手！”

    “報！將軍！吐蕃的阿史那將軍在城門外叫陣！”

    江秣陵坐在主帳中，下面跪著四個小兵，帶來了四個令人焦頭爛額的訊息。

    朱大善人坐在旁側，看著桌面上的地圖，皺了眉頭。

    那吐蕃大軍來的好生氣勢洶洶，又專挑了弱處以己之強來攻，只怕這一仗要打得慘烈。

    江秣陵急的上火，他飛快的下達命令。

    “立刻調城中的一支守備君去南城門支援。再叫飛羽部到東城門，務必將那些騎兵盡數射殺！至於西城門……”

    “放棄。”朱大善人忽然道，“西城門放掉，仍由他們打，只讓今晚值夜的將士們好生盯著便是。”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西城門是吐蕃最不看中的，沒必要加強守備。

    江秣陵的眼角抽搐不已，他無比擔心道：“先生，若是他們從西城門……”

    朱大善人打斷了江秣陵的話：“殿下，戰場意味著犧牲。西城門所連線的街道最少，人煙稀少，又有大量居民逃竄，剩下的，為國捐軀也都值了。”

    江秣陵沉默了許久，咬牙道：“就照著先生的意思去辦！都別愣在這兒了！還不趕緊去準備！”

    四個小卒領命自去安排不提。

    毛小將軍跟熊家麒衝入了營帳之中，他們方纔在營帳外便聽到了朱大善人的話，熊家麒還好些，毛小將軍卻很不服氣：“將軍！西城門不能丟！住在邊城的百姓最是信任我們！我們怎麼能辜負他們的信任呢！末將請命，願帶兵去守西城門！”

    江秣陵深吸一口氣：“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只管去準備，北城門門口還有一場硬仗在等。”

    “可是將軍……”

    江秣陵打斷了毛小將軍的話：“我的吩咐你聽不到麼！西城門不守！給我下去！”

    毛小將軍站在原地，不肯挪動一步。

    熊家麒見毛小將軍如此倔強，很是頭疼，在下面提醒道：“小將軍，眼下正是戰時，將軍已經很是頭疼了，你就別在這兒添……”

    熊家麒的話還沒說完，便捱了毛小將軍一拳，他赤紅著眼睛道：“我添亂！？那城裏的百姓呢！那在西城門殊死抵抗的兄弟們呢！那些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將軍！你不能就這麼放棄他們！這叫軍中的兄弟們怎麼看！”

    朱大善人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他早些就聽聞軍中的毛小將軍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做事也好想問題也罷，都一根筋，原以為只是笑話，沒想到果真如此。

    朱大善人站起身，衝江秣陵拱手，而後對毛小將軍道：“小將軍說的在理。那敢問小將軍，你帶去的一隊人馬的命就不是命了麼？”

    毛小將軍一時語塞，當然是命，這不是廢話麼？

    朱大善人笑笑：“既然毛小將軍帶去的人馬的命是命，城中百姓的命是命，守衛將士的命也是命，那可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毛小將軍本能的搖搖頭，這玩意兒還能分高低貴賤？他聞所未聞。

    “既如此，都是犧牲，又為何要捨近求遠？”朱大善人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根結。

    毛小將軍瞪圓了眼睛，好傢伙，原來在這兒等他！

    毛小將軍當即想要反駁朱大善人的歪理邪說，但他嘴笨的厲害，空有一肚子理論，憋了半日，卻只能說出一句：“責任不同，怎麼能一概而論？我們是軍士，保家衛國是我們的責任，又為何要分擔在百姓身上？”

    “非也非也。”朱大善人搖搖頭，“唇亡齒寒，保家衛國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事情纔是。小將軍狹隘了。”

    “況且，就算小將軍要去，將軍也同意，這北城門也要能走不是？如今阿史那帶兵駐紮城下，小將軍，你從哪兒進城？”

    毛小將軍還想再說話，卻被江秣陵怒喝制止：“行了！軍令大如山！立刻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不許耽擱！”

    毛小將軍雖心中不情不願，但還是拱手領命下去了。

    等毛小將軍走後，熊家麒纔出來道：“西城門的居民都已經疏散了一圈，但有不少不願意離開家的，又悄悄回去了，您看……”

    江秣陵制止了熊家麒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生路已經給過他們了，是他們自己選的死路，我們也奈何不了什麼。隨他們去吧。”

    “你去換身衣服，阿史那想要佔便宜，那就得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是。”熊家麒領命。

    ……

    這一晚上的仗打的昏天黑地，很是慘烈，西城門險些失守，幸得東城門的殘存將士的援助，才得以險險保下。

    但這一晚的仗並沒有影響到葉南星，她倒是一夜好眠，只是第二日開啟門，發現門外全是受了傷的百姓。

    葉南星微微一愣，趕緊叫來胡桃，二人手忙腳亂的將傷者按照輕重分了隊，這才得以逐一救治。

    葉南星越診治越覺得不對勁，怎麼門口排隊的人不減反增？

    葉南星隨便抓住一個患者問道：“怎麼都來我這兒？城中的大夫可都不看診了？”

    那患者捂著受傷的手臂，哎呀呀的叫喚：“人都被軍中接走了！哪兒能看診呢？那醫館倒是留下了一些人，可都是學徒，哪裏會看病啊？大夫，你快給我瞧瞧，我這手臂可還能要了？”

    葉南星暗自吃驚，昨晚的仗到底是有多慘烈，竟將全城的大夫都叫了去？

    但怎麼沒叫我？

    “大夫，大夫？”

    葉南星迴過神來，趕緊給人看了看手臂，道：“沒事兒，只是貫穿傷，一會兒我給你開個外敷的藥，你去照著抓了便是，回去後每日敷兩次，用到傷口癒合就好了。”

    “這幾日別貪涼，別提重物，好好休息，多用些補氣血的食物就好了。別擔心。”

    “好了，下一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