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葉南星便被人請去了毛老將軍的營帳。

    昨日那駭人聽聞的療法，江秣陵已經細細跟他說過了，如何選擇全憑他一人定奪。

    毛老將軍被人扶起靠在一隻軟墊上，有氣無力的問道：“葉小大夫，你當真有完全的把握？”

    葉南星搖搖頭，她可從未說過自己有萬全的把握，她從來都是勉強一試。

    “此法之兇險，想必老將軍也能想象得到。我所能做的，不過是降低兇險，但如何撐過去，還得靠老將軍您自己，非外人之力所能及。”

    老將軍低頭默而不語。他的手緊緊攥著被子的一角，手背上的青筋盡數暴起。

    葉南星能體會老將軍的糾結，蹉跎了大半生，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治療之法，卻也是的賭局，實在難以承受。

    老將軍想了許久，終究沒法一下做出一個決定來，只能長嘆一聲道：“罷了，且容老夫再想想吧。”

    “其實老夫癱了這麼多年了，早就習慣了……”

    葉南星聞言，起身拱手道：“既如此，小子便不在打擾將軍休息了，將軍，小子先走一步。”

    葉南星剛準備離開，毛小將軍卻急匆匆的趕來了：“父親，我想了一夜，這個治療，我們不必做了。”

    “這麼多年，兒子一直伺候著父親，以後兒子也能一直伺候下去，父親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

    “況且，這小大夫年紀太輕，兒子也不放心將您交到他的手上去治療。”

    葉南星氣結，這毛小將軍回去想了一整晚，得出的便是這個結果麼？那還真是令人失望。

    “毛小將軍，你可以不認同我的治療方案，但你不能不認同我的醫術。”葉南星冷下臉來，頭一次跟人發火，“我在邊城連中風的病人都救回來，如何就醫術不精?”

    “我並不是覺得你醫術不精。”毛小將軍笨拙解釋，“只是這法子過於兇險，你再如何精通醫理，終究少接觸實症，手法恐有疏漏。”

    “我父親如今年歲見長，再如何也禁不住一丁點疏漏了。倘若真的要做，我也是希望能讓一位更有年歲的人來經手。”

    “不可能！”葉南星斷然拒絕，“這個法子，只有我會，你若是想找別人，便可以直接斷了這個念想！”

    這斷骨療法不啻於外科手術，如今的大夫通曉的不過是望聞問切，哪裏有她這種正經八年本碩連讀的外科大夫對人體骨骼肌肉血管走向熟悉？

    把病人交到他們手裏，這纔是真正的草菅人命！

    但毛小將軍不這麼想，他單純的以為葉南星不過是不想要別人搶奪走自己的功勞，甚至不惜草菅人命。

    毛小將軍口不擇言道：“我看你是瘋了！我父親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若非江將軍請你來，你便是連我父親的麵都見不到！”

    “現如今不過是想請你給提供一個方案罷了，沒想到你竟然覺得自己的醫術高明，在此指手畫腳？我父親的病，就不用你來操心了！”

    葉南星氣的手抖，她冷冷的用目光在所有人之中轉了一圈，見沒有人出面幫她講話，心徹底冷了下來。

    葉南星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在這兒礙眼了。毛小將軍，令尊的病，還希望你能另請高明！是在下才疏學淺，在下不治了！”

    ……

    葉南星一出營帳，小萬便狗腿似的開口道：“宿主宿主，你可想清楚了，那是任務，是有積分的！爲了跟別人逞一時口舌之快，不值得！”

    葉南星氣鼓鼓道：“怎麼不值得！不讓他們失去，他們就懂得珍惜？”

    “啊？”小萬愣住了。

    葉南星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聽不懂麼？好我來告訴你，不是訓我麼？我要他們跪著來求我回去治病！”

    ……

    毛小將軍氣沖沖的衝到伙房，見兩個小卒正提著一個食盒打算離開，叫住了他們：“幹什麼去？”

    “將軍，江將軍命我們去給葉先生送飯。”為首的一個恭敬回答道。

    毛小將軍伸手掀開食盒蓋子，看著裡頭熱氣騰騰的飯菜，臉拉的很長。

    他氣氛的將手裏的蓋子重重砸在地上，呵斥他們道：“現如今糧食緊張你們不知道麼？這麼好的飯菜，便是將軍也吃不上，如何能給他一個外來人享用！”

    兩個小卒對望一眼，有些為難。

    “小將軍，這是江將軍吩咐的，我們也是不好……”

    毛小將軍徑直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了不必！你們只管換一份給他便是，若是江將軍怪罪下來，自然有我替你們頂著，何必驚慌。”

    兩個小卒無法，只得換了一份次一等的飯菜，但毛小將軍仍覺得不夠解氣，硬是搜刮出昨日剩下的飯菜，逼迫兩個小卒換上。

    兩個小卒不敢動，硬著頭皮道：“小將軍，這麼做，我們真的不好交代……”

    “不是說一切有我麼？你們擔心什麼？還能連累到你們不成？”毛小將軍橫眉質問。

    “可是……”

    沒等為首的將話說完，站在後麵的拉了一下他，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我們知道了，我們這就去給葉先生送去。”

    出了伙房，為首的忍不住道：“你瘋了？那葉大夫看起來身嬌肉貴的，這東西連我們都不吃，他如何能吃得下？”

    另一個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四處看了看，小聲道：“你快小些聲吧，那小將軍明顯是爲了報仇纔來的，我們不過是小卒，還是莫要牽扯進這類事情之中去，省的當替死鬼！”

    ……

    “葉先生，這是今日的飯菜。”小卒將食盒放在一側的小桌上，溫和道。

    葉南星正在檢視軍中醫書，並未抬頭，只道：“放那邊就好，辛苦了。”

    她的飯食一直都是他們幫著準備的，所以她並不擔心，這裏畢竟是軍營，沒有人會傻乎乎到在這兒毒殺了她去。

    葉南星等了一會兒，見小卒沒有離開的意思，疑惑抬頭看過去：“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