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皇城。

    葉南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早朝上了，但這一次她異常緊張。

    大大小小的事情堆積在一起，她也心中沒底。

    江秣陵瞥了眼葉南星，悄無聲息的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

    葉南星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把手抽了回來。

    光天化日之下，耍什麼流氓！

    這廂二人溫情互動，那廂太子殿下看在眼裏，嫉妒在心裏。

    太子殿下一個箭步走上前來，大聲道：“這不是二弟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江秣陵循聲看去，敷衍點頭：“太子殿下。”

    葉南星不著聲色的退讓幾步，翻了個白眼，都一個月了，還快？

    太子殿下笑笑：“二弟去了壽縣之後，便再無訊息，父皇可是想念的緊，可是壽縣的差事難辦？”

    “倘若難辦，不妨直接說出來。你纔回京都，對朝中的事情並不熟悉，一時半會兒叫不動人也是有的。”

    “父皇心中也都清楚，你便是直說了，父皇也不會有什麼想法。孤還能幫幫你，不是？”

    江秣陵挑了下眉尾，笑了起來：“不敢勞煩太子殿下操心。壽縣的事情臣弟處理起來雖然吃驚，卻也在意料之中。”

    “如今也都處理好了，或許這其中有些叫父皇不滿意之處，但總歸沒出什麼大的差錯，臣弟以為，臣弟該是心滿意足了？”

    太子殿下虛眯起眼睛：“哦？當真是一點差錯都沒有出嗎？二弟不如再好好想想？可莫要錯漏了大事兒，惹得父皇不高興了纔是。”

    二人正說著話，聖人便來了。

    聖人一到，方纔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大臣們便都紛紛站好，三呼萬歲之後，便諱莫如深了。

    他們都是在朝中多年的老人了，心中清楚，二皇子殿下這一回來，必定是要被聖人折騰一番的。

    尤其是壽縣出的事情還不在少數，只怕現在誰開口，都會是那個要被打的出頭鳥了。

    聖人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悠了一圈，終於落在江秣陵的身上。

    聖人一開始沒多問，頓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問道：“老二，你去壽縣也有一個月了，那邊的情況，你都處理的如何了？”

    眾人的目光頃刻都落在了江秣陵跟葉南星的身上。

    外出一套，一個信都不報，是不是該給個說法？幾乎所有人都在腹誹。

    聖人見狀，叫了一聲江秣陵：“老二，壽縣的情況如何？”

    江秣陵站了出來：“回稟父皇，壽縣情況業已穩定。還有些人正在恢復之中。”

    “那為何一直不往朝中來信？”聖人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稟父皇，並非兒臣不願往朝中送信，而是其中有諸多蹊蹺之處，即便是兒臣，也無法分辨。”

    “幾相權衡之下，這纔沒往朝中送任何一封信。”

    江秣陵的態度不卑不亢，好似他本就是這樣決定的，並無半點隱瞞之意。

    葉南星看在眼裏，在心中罵了一聲娘，要不是她全程跟在江秣陵的身邊，只怕也會被他這一副慣有迷惑性的樣子給騙了去吧！

    聖人點點頭：“你如今肯回來，可是都處理好了？”

    “回稟父皇，兒臣不曾處理。”江秣陵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事關重大，兒臣不敢獨斷，肯定父皇裁決。”

    聖人有些驚異，不過是去處理個疫情罷了，還能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你且起來，同朕細細分說，可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江秣陵聞言，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眼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的迴應道：“壽縣疫情原只是普通傷風，只因爲人群聚集，加之風向緣故，才逐漸擴散開……”

    沒等江秣陵說完，太子殿下冷哼一聲，大聲呵斥：“笑話！照你這麼說，壽縣的疫情原就是自找的？”

    江秣陵笑笑：“此話從太子殿下口中出來，委實有趣。臣弟可不敢認。箇中緣由，不如讓葉大夫來說明？”

    聖人將目光放在了葉南星的身上。

    她的官來的急，祖上又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故而她並沒有一套官服，只穿了一件常服便來了。

    聖人看著刺眼的厲害，便道：“如今也是朝臣了，怎的不穿朝服來上朝？不像話！”

    葉南星忙忙出列，笑道：“下官一介女流，朝中本無先例，自然無官服可用。還請聖人恕罪。”

    聖人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下朝後，讓老二去後宮先替你尋套女官的衣裳穿著，等日後做了新的再換吧。”

    “你同朕說說，這壽縣的疫情，到底是個什麼緣故？”

    “是。”葉南星不卑不亢的行了禮，一板一眼道，“正如二皇子殿下所言，微臣前去壽縣後才發現，那原不過是個流感。只因百姓們對此病症認知不到位，再加各種外界因素影響，才造成疫情假象。”

    “何為流感？”聖人微微皺眉，大為疑惑。

    他活在世上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詞。

    “原是傷寒的一種，只因細小外物入體，導致病人高熱不退，四肢無力乃至震顫。如若病人體格健壯，便能活著，而體弱多病之人，若無適當藥物救治，便會死亡。”

    “也正因為如何，在我們到達之前，過世之人，皆老人與孩子。鮮少有青壯年離世。”

    聖人聽的頭暈腦脹，他只聽明白了一點，那不過是給傷風，並無大礙。

    “既如此，如今既已控制住，往後可還有復發之象？”聖人再問道。

    葉南星點點頭：“有，此病一旦爆發，便如同傷風一般尋常，常人亦能感染。”

    “簡直可笑！”太子殿下又出聲道，“好一個常人亦能感染。父皇讓你治療疫情，這便是結局？”

    葉南星詫異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她怎麼覺得，今日的太子殿下比往日要更加暴躁了一些？

    “回太子殿下，下官只是醫者，並非神仙，只能將疫情暫時壓制，哪有消滅之理？”葉南星笑笑，並不慌亂，“況且常人食五穀，哪有不病之理？太子殿下這話，下官第一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