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說這話，阿姐纔剛停了哭聲，“你剛回來，確實不能太晚了，祖母過了酉時就要睡下的。”

    說著，她看了眼天色，“時辰還早，你趕緊去吧？”

    我點點頭，剛要邁步，忽然想到不識路，頓時有些窘迫的看向夏之韻。

    她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你剛回來，對府裡定然不熟，還是我陪你去吧！長瓔閣就在前面。”

    我有些驚訝，忍不住問她，“阿姐怎知我是要去長瓔閣？”

    夏之韻抿唇笑了笑，“因為這長瓔閣原本就是為你而建的，當年，皇上一直堅信你還活著，爹爹為討皇上歡心便為你建了庭院，還將你的名字上了族譜，之珞和長瓔閣都是皇上為你取的，阿軟，你這次回來，他定然是最高興的吧？”

    夏之韻當年與祁暄同在皇后膝下長大，關係親近如姐弟，瞧著他為我做的種種，她心裏也不免多了幾分感動。

    而此刻的我正是從她眼眶裏瞧見她心裏所想。

    我忽然想起祁暄與我相認那天，他神色並無特別失態，又想到他同我說早幾日就知曉我是吧阿軟。

    心底不免多了幾分遺憾，可惜沒能瞧見他喜極而泣的模樣。

    我重新洗漱了一番，阿姐親自替我梳頭，又陪著我去見祖母，九年未見，這家裏的許多人我已經記不得他們從前的樣子了。

    只是依稀記得九年前有個兇巴巴惡狠狠的身影指著我道:“夏家沒有這個煞星，不把她送走是要留著剋死我這個老婆子嗎？”

    那句話直至今日仍舊刻骨銘心，這位祖母本就不喜我孃親，又因我與阿姐都是姑娘，更是厭惡，這些年，若不是皇后娘娘，阿姐的日子定然更加艱難。

    “阿姐，我自己進去就好。”我朝她開口，不想連累她進去同我受冷眼。

    夏之韻卻搖搖頭，笑道:“我今日回來原本也該同祖母請安的，阿軟，你別怕，他們不敢對你如何的。”

    我心裏倒是不怕，畢竟這些年刀尖舔血都過來了，又怎麼會怕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只是聽著阿姐這樣溫柔的安慰聲，我心裏竟然有些酸澀感。

    興許是，太久沒有嘗過家人的溫暖，她執意陪我進去，我也沒有再阻攔，橫豎我如今可以護著她。

    門口的侍女瞧見我與姐姐，上前福了福身，淡笑道:“兩位小姐來的正好，老夫人剛用了膳，這會兒三小姐在陪著老夫人說話呢！”

    說完，她引我和姐姐進去，朝堂間的人恭敬開口道:“老夫人，大小姐和三小姐來了。”

    我抬頭，瞧著一銀髮老太太正坐上首，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不悅，顯得她整張臉更加尖酸刻薄，夏之櫟親暱的靠在她身旁，眼眶有些微紅，像是剛剛哭過。

    我揚了揚眉，心裏猜測了下我那位妹妹應該是先一步告了我一狀。

    “祖母。”阿姐朝她恭敬福身，而後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請安。

    我扯出一抹笑意來，學著阿姐的姿勢朝她福身，淡淡喚了句，“祖母。”

    上首的人哼了聲，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我夏家可沒有這樣沒規矩的姑娘。”

    我嗤笑了聲，“巧了，我自小就沒人教我規矩，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祖母，您還得多擔待。”

    我這番話直接讓她臉色一黑，“真真是反了天了，怎麼會有這樣同長輩說話的人？三丫頭先前同我說，我還不信。”

    說著，她頓了頓，看著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告訴她，夏家的規矩是什麼？”

    “回老夫人，頂撞長者，罰跪三日，堂下失儀，罰戒尺十下。”侍女恭敬的開口。

    老夫人斥道:“那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動手？”

    若說進來前，我心裏抱著的希望只是與祖母相安無事，那麼此刻，我就徹底明白了，夏家從來沒有希望我回來過。

    “祖母，之珞纔剛回來，不懂規矩也是正常的……”夏之韻開口替我求情。

    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被老夫人冷聲打斷了，“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我看你也是個沒長進的東西，你若心疼她就陪她一道跪著。”

    說著，她又朝夏之櫟道:“櫟兒，那十下戒尺就由你動手。”

    夏之櫟得意的應聲，拿著戒尺趾高氣昂的朝我走來，在我身前停下，昂著下顎朝我得意的開口，“堂堂侯府可沒有這般不懂規矩的野丫頭，夏之珞，你就等著被趕出去吧！”

    我臉色愈發冷了下來，這世上只有我夙依不想待的地方，可沒有人能把我趕走，夏之櫟看了眼兩旁侍女，示意她們把我掌心拉出來。

    我眉頭皺了皺，抬腳對著朝我靠近的兩人就踹了過去，兩人頂著這力道，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後倒去。

    站在她們身後的夏之櫟瞪大了眸子，沒來得及躲開，就被兩人砸了個悶哼。

    老夫人一瞧，頓時怒了，朝屋內的人道:“沒用的東西，都愣著做什麼？連個丫頭都抓不住嗎？”

    於是，屋子很快凌亂起來，一眾侍女得了吩咐要抓我，但屢次都被我避開，反而叫他們撞了幾個跟頭。

    我找到空隙，就拉著阿姐趕緊出去，隨他們怎麼鬧吧！我纔不陪他們玩兒。

    出了堂院，阿姐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想到都這麼多年了，祖母還是不喜歡你。”

    “誰說的？”我不服氣道:“明明是不喜歡咱們姐妹兩個。”

    夏之韻默了默，頓時被我的話氣笑了，忍不住伸手點了點我腦袋，“她畢竟是祖母，連爹爹也要聽她的，我是怕你惹惱了她，日後在府裡的日子不好過。”

    瞧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我無奈搖搖頭，“阿姐方纔不是瞧見了？就我的伸手，誰欺負得了我去？”

    “可你畢竟只有一個人！”她轉了轉眸子，不知想到什麼，拉著我就往府門外去，一邊唸唸有詞的開口，“不行，一會兒爹爹來了定會罰你的，你還是跟我回韓府住幾日，等爹爹和祖母的氣消了，我再寫信讓哥哥回來，有他擋著，你應該就不會受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