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張了張嘴巴，似是想說些什麼，然而，卻半晌沒有發出聲音來。

    她年幼入宮為婢，一生都消耗在了這深幽的宮牆內。

    她也是眼睜睜的看著，元帝是如何一步步爬到了最高的位置上的，她清楚元帝的為人，所以，她根本不能反駁商玥。

    商玥失神空洞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回過頭來看著嬤嬤，輕輕吸了吸鼻子。

    “嬤嬤，我不會嫁給謝禎的……以前，我不想爭不想搶，就想當個螻蟻，苟且偷生，但如今，我有自己心怡之人，我想爲了他，也爲了自己，掙扎一下……嬤嬤，你會支援我的，對嗎？”

    商玥看著嬤嬤的目光裡反映著淡淡的橘黃色燈光，似兩簇小火苗在跳動一般，讓她看上去十分堅定。

    嬤嬤心裏猛的顫了顫。

    她目光閃動，神色猶豫而掙扎，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

    商玥安安靜靜的看著她。

    良久。

    嬤嬤沙啞的聲音在漆黑的宮殿裡響起。

    “殿下，皇上子嗣凋零，如今，成年的皇子裡，只剩下你，三皇子、七皇子，以及婉貴妃腹中那個如今尚不知是男是女的龍胎…七皇子母妃早逝，如今雖養在皇后膝下，但性子軟弱平庸，還體弱多病，為皇上所不喜，如今遠在江南行宮調養身體，但哪怕他不足為懼，那也還有三皇子和婉貴妃肚子裡的那個啊。”

    嬤嬤語重心長，看著商玥的眸子裡，滿是擔憂。

    “三皇子生母純妃，如今雖然整日待在宮中佛堂，一心吃齋理佛，不問外事，但皇上看重三皇子，如今三皇子入朝輔政，手握暗廠，即便沒有什麼母族勢力，但也足夠朝中大半的朝臣依附於他，還有，殿下你可別忘了，三皇子府中是有人，但正妃和側妃的位置，可還都是空著的，這明擺着就是皇上專為他留著，將來做增添勢力的。”

    嬤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還有婉貴妃肚子裡的那個，若是個公主還好，若是個皇子…即便年幼，但皇上如今身體健朗，依照著薛家的勢力和皇上對婉貴妃的寵愛，來日必定也是要爭一爭的……這水那麼渾，殿下你何必要冒這個險啊。”

    商玥靜靜地聽著嬤嬤的分析，心下的想法卻越來越堅定。

    “七哥病弱，別說登位，但凡能活著，便已然是蒼天垂憐，婉貴妃腹裏的能不能生出來還不一定，就算真生下來，是個皇子，那近三年之內，也還是個牙牙學語的毛孩，我還能連一個孩子都怕？”

    商玥雙手緊緊的攥上了自己的裙子。

    “至於商懷瑾，呵，那就是一個外表錦繡繁華，內裡一無是處的草包，他如今之所以能得勢，也只是因為他是商樂如今唯一一位可堪當大用的皇子而已，這樣的草包都能執掌天下，那我區區一個女兒身怎麼了？我不認為我會做的比他差。”

    嬤嬤聽完了商玥的一番話，緊緊抿著唇，許久不曾說話。

    商玥抬手覆上她的手背，眸光裡銳利的寒光逐漸散去，聲音溫和。

    “嬤嬤，他商懷瑾有父皇，婉貴妃有薛家，但是，我也有你，有小舅舅，我還比他們都有能力，我隱忍苟且十幾年了，可父皇他還是沒有善待於我，我不想再忍下去了，我想爭上一爭，我想登上一個沒有人可以逼迫我、傷害我的高位…………嬤嬤，幫幫我，好不好？”

    對上商玥祈求的目光，嬤嬤哪裏能忍心拒絕她？

    但是……

    “殿下，你若真的決定了，奴婢又怎麼會不幫你？只要你過的舒坦，奴婢就是舍了這條老命，也不覺得可惜，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奴婢真的沒辦法現在就應允於你……”

    以為嬤嬤是還在猶豫，商玥攏眉還想再勸，嬤嬤卻似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一般，溫柔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殿下莫急，就算要幫你，此事也需要和晏將軍從長計議纔是……這樣吧，今日之事，奴婢方纔也聽說了，憑著謝世子的性子，婚事應該是能搞定的，如此，短期內，想必暫時也不會有什麼事，殿下你安心待在宮裏，奴婢親自走一趟天門闕，將殿下的處境和想法告訴將軍，看看將軍如何定論再說。”

    商玥麵露難色，似有些忐忑。

    “嬤嬤，你說……小舅舅他會幫我嗎？他會不會怪我胡鬧…然後從此就不理我了？”

    “怎麼會。”嬤嬤抬手替商玥整理了一下臉頰兩側的頭髮，聲音柔和。

    “將軍他最是疼殿下，他若知道了殿下你的處境，就算是不同意殿下方纔所說的事，但也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殿下儘管放心。”

    商玥抿了抿唇角，看著嬤嬤的目光裡滿是隱隱閃爍的光芒。

    “辛苦嬤嬤了，我在皇都裡等你訊息。”

    ……………

    翌日。

    一大早。

    整個商樂皇都，都在討論康玥帝姬火燒將軍府世子謝禎的院子，後兩人大吵了一架，康玥帝姬被謝禎逼著一路道著歉走回皇宮的事。

    就在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戚歡正被塵九堵在謝禎院子外面。

    塵九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將戚歡手裏的食盒接了過去，便悶聲道，

    “我家世子身體不舒服，今日就不見客了，至於這些東西，我會親自轉交給殿下的，戚姑娘且先回去吧。”

    戚歡沒走，反而一把拉住了塵九，蹙眉道，

    “你家世子怎麼了？”

    塵九抬了抬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怨怪。

    “我還當戚姑娘你貴人多忘事，早就忘了自己跟小的說過什麼話了，沒想到竟然還記得呢。”

    戚歡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昨天忘了問謝禎，她……她也覺得是自己忘性太大了。

    “抱歉，塵九，是我的不是，你家世子現在怎麼樣了？”

    塵九悶悶的垮著臉，

    “不好，從昨兒個夜裏突然昏過去，現在都還沒醒過來。”

    戚歡眉頭一擰。

    她知道謝禎身體有問題，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戚歡問了一句，塵九搖了搖頭，

    “還是別了吧，王妃此刻正守在殿下旁邊，不會讓人進去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