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歡話落，狹小的換衣間內空氣凝結了幾分，

    遲疑了片刻，

    那女子垂首開口，

    “坊主那邊傳來訊息，初七那一日，世子殿下親自上朝，提議出兵，而出兵人數，領兵將領，出兵路線，出兵時辰，都是世子殿下親自定下的，而還有訊息，元帝染了重病，已經臥床多日，如今，商樂整個朝堂，基本都在世子殿下掌控之下，”

    女子話落，戚歡拉著她衣袖的手突然滑落，整個人愣愣站在了原地，女子口中的坊主便是謝禎的人，謝禎的人傳來的訊息，想必不會有錯……

    “姑娘…”

    女子擔憂的喚了一聲，聞言，戚歡閉了閉眼並不迴應，

    待到許久之後，再次睜眼，只見她眸光內已經是一片平靜，

    “注意北楚和商樂的訊息，一有變動，你直接來南郡王府尋我，若是有人攔你，你只管用赤色煙火告知於我，我出來見你！”

    戚歡話落，那女子點了點頭，片刻又道，

    “姑娘，你還打算留著這裏？要不要屬下安排，想辦法把你送出去？”

    那女子話落，戚歡搖了搖頭，

    “不用，你只管給我傳遞訊息就行，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戚歡話落，那女子明顯有些猶豫，但短暫的思慮後，卻也沒有反對，

    “好，屬下知道了，但同樣的，若是姑娘遇到危險，請務必記得以赤色煙花為信，屬下等絕對第一時間趕來，護姑娘安危！”

    戚歡點了點頭，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突然回首，

    “在這南郡城中，我們可用的人馬有多少？”

    那女子抿唇思慮了一會兒，隨後道，

    “男男女女，一共可聽從調遣的有近兩百人左右！”

    “兩百人？”

    戚歡微微吃了一驚，

    眸光輕輕轉了轉，戚歡道，

    “那在各個國家，城池的人員分佈情況，你瞭解嗎？”

    女子搖了搖頭，

    “屬下只知道南郡城這邊的情況，而至於姑娘所問，恐怕只有坊主手裏有完整的人員分佈情況，”

    聞言，戚歡唇角緊了緊，

    “那你想辦法聯絡坊主，讓她儘快將名單給我一份！”

    “是！”

    女子應下，戚歡轉身出了換衣間，只是，一轉身抬眸，便看到了正坐於店鋪中央，從容喝茶的林無越！

    看到林無越，女子明顯有些驚慌，她第一時間抬眸朝戚歡看去，卻只見戚歡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就好像是早就料到林無越在這裏一般，

    而見戚歡出來，林無越只是看著她淡淡一笑，從頭到尾，眼裏都沒有其他人，

    “走吧，去逛逛！”

    戚歡率先開口，她話落，林無越將手中茶盞一放，隨後抖了抖寬大的袖袍站起身來，

    兩人一前一後朝外而去，說是逛逛，可是，到最後一直到了南郡城西邊的一個湖泊旁邊，

    此時已經接近十二月，南郡寒蕭冷峻的天氣越發明顯，

    湖泊周圍枯黃一片，連著碧如青境的水天，竟有些蕭瑟蒼涼的感覺，

    兩人也沒有靠的太近，只是在湖泊旁一個漆紅漆的亭子裡駐足，

    雙手撐在白色的欄杆上，微抬著下巴看著前方時不時被玄鷹撩撥從而蕩起層層青漪的湖面，戚歡輕聲開口，

    “別讓我去北楚，讓我留在這裏吧！”

    林無越側過頭來看著她，

    “想清楚了？”

    戚歡勾唇一笑，唇角笑意不免有些蒼涼，

    “想清楚了，無論在這其中，我算什麼，我被置於什麼地位，但是，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兩國交戰，我想，我至少，可以做一點事！”

    說完，戚歡緩慢垂下腦袋，那長而卷的睫毛將她往日清澈透亮的眸子給遮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透露著一股落寞之情，

    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目光看了她半晌，林無越突然答非所問，

    “你怪他嗎？謝禎，他出兵攻打北楚！”

    突然聽見那個名字，戚歡低垂著的睫毛一顫，

    “不怪，他什麼都不知道。”

    良久，就在林無越以為戚歡不會回答之時，戚歡卻突然出聲，語氣莫名堅定，

    心裏突然一堵，林無越凝眸看著她，用自己都嚇到自己的嫉妒語氣道，

    “他在你心裏就那麼重要？甚至比義父和我都重要？”

    戚歡抬眸看了他一眼，半晌怔怔的搖了搖頭，

    “不能比，沒法比！”

    “怎麼說？”

    林無越覺得自己耐心是真的好，就眼前這個情景，他還是能踩碎了面子，往下追問下去！

    而似是沒有想到林無越那麼驕傲的性子，在她轉彎之後還死勁追問，戚歡愣了小片刻，隨後目光平靜的開口道，

    “在我心裏，只區分天下與他，我爹爹，你，是天下，那怕此刻眼前這些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天下，但是，他就是他，什麼都比不了，因為沒法比，若非要說那麼一點區別，可能就是……天下傷了他，我會毀了天下，但若他覆了天下，我來給天下陪葬！”

    戚歡話落，林無越看了她許久，突然轉身，朝來時的路折返，

    看著他幾乎有些慌不擇路的背影，戚歡目光呆滯了片刻，隨後轉過頭來，微啟的紅唇間發出一聲自嘲的笑，

    是啊，她就是那麼偏執，那怕前一秒謝禎在她心裏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是，讓她來選，她寧願自己去死，去償罪，卻也捨不得傷他分毫……

    “謝禎，真的不要讓我失望阿，我其實，一點也輸不起……”

    湖泊旁，女子喃喃出聲，細碎的聲音飄散在周圍夾雜著湖水腥氣的空氣中，緩慢飄散，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自亭子外不遠處的一堆草叢裏，悄無聲息隱沒！

    從湖泊旁一別，戚歡接連幾日都未曾見到林無越，不過，這一次，她不再追問林無越行蹤，她每日裏就像普通的閨閣小姐一般，重複著同樣瑣碎無聊的生活，

    而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二月十二日，

    頭一天夜裏，

    縱是四面圍牆的南郡城裏，也颳起了呼嘯的寒風，寒風吹開了滿樹的梅花苞，只是，不待人一睹其妖冶豔麗的風采，一場突如其來的初雪，便將一層粉色死死壓住，銀白伴著寒風，肆意叫囂！

    清晨，莫拂推開了戚歡的房門，寒風捲攜著層層雪花趁機而入，

    饒是莫拂很快的合上了房門，屏風後的戚歡還是忍不住一哆嗦，

    “下雪了嗎？”

    戚歡縮在被子裡輕聲開口，

    聞言，剛進來的莫拂在一旁暖了暖身子，將身上寒意驅散，這才靠了過來，

    “是啊，昨兒個夜裏下的，今兒一早奴婢出門，差點沒叫那白晃晃的一片閃到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