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之攔住了一名剛從急救室出來的醫生，詢問：“情況如何？”

    醫生剛盯著蕭肖樂看了半天，累得腦子不轉了，看到梁景之的臉，也沒反應過來他是個明星，就下意識覺得這是蕭肖樂的家屬，便將情況告訴了他。

    “短期內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做腺體摘除手術的風險很大，能不能熬得過去，還得靜觀三天。不過看情況，應該是撐不過去的。”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

    梁景之問：“可不可以把我的腺體給他？”

    “什麼？”

    “我腺體裡有他腺體裡的味道，應該能換吧？”梁景之記得蘭花香，蕭肖樂身上的蘭花香，跟他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蕭肖樂身上還有其他花的香。

    醫生疑惑地看著他，苦口婆心說：“摘除腺體的風險很大。”

    “我知道，我不想再做Omega了，哪怕是死。死之前能用腺體救活一個人，也算值了。”

    醫生瞧他挺冷靜的，又想到蕭肖樂的情況，便說：“你先去做一個體檢，確認體質達到標準，再決定要不要摘除腺體。”

    一般情況下，身體素質足夠優越的Omega，摘除腺體後的存活率是很高的。

    可惜Omega天生體弱，又被家裏呵護在掌心裏，哪有幾個身體素體好的。

    梁景之：“嗯。”

    鹿星洲在梁景之進體檢室那一刻趕到了，匆匆擦肩而過。

    門關上之際，他正從門的一端走到門的另一端。

    梁景之瞥見了他，不由地垂眸自嘲一笑，暗道：“阿洲，如果當初不是我鬼迷心竅的話，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你會像擔心蕭肖樂一樣，為我憂心操勞？”

    做完手術的蕭肖樂，根本沒辦法閉眼，頭著枕頭，平靜不到一會兒，就要上吐下瀉，在床上痛苦地打滾。

    他的情況打不了麻藥，也打不了安眠，只能靠自己撐過去了，他得生生撐過去才能適應失去腺體的身體，才能活下來。

    他恨不得讓醫院給他一支安樂死，就這麼送他走了算了。

    “虞叔叔，我不想在這了，我想死，我想死了！”蕭肖樂緊緊抓著床單，哭著對床邊的虞越說。

    虞越嘆息一聲，用手將他支起來，讓他坐著，躺在自己的懷裏。

    “別怕，再撐一會兒就好了，你可以的。”

    蕭肖樂顫抖著、哭泣著，抓著虞越的衣服，既想照他說的做，想一死了之的慾望又強烈得不可收拾。

    虞越開了平板，開啟V博，讓蕭肖樂看上面的評論與訊息。

    “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你撐得住，對不對？”虞越溫柔地拍打著他的後背，用帶著冰雪寒氣卻柔和的資訊素，安撫著他。

    蕭肖樂艱難地轉動脖子，去瞥平板上面的帖子與字眼，看到了無數祈求他平安，以及重金求與他腺體匹配的腺體的帖子。

    他們之中，有的還掛著醒目的，屬於他黑粉的頭銜，有好幾個蕭肖樂還直麵與他們槓過，絕對是黑粉當中元老級別的選手。

    蕭肖樂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不知是疼得厲害，還是心頭滋味複雜得厲害，有那麼幾瞬間，他快窒息，快喘不過氣來了。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又想努力撐過去，爲了自己，也爲了那些期待他平安的親友、網友們。

    “我……”蕭肖樂原想再說幾句喪氣話，可思緒一轉，又覺得有些話常掛在嘴邊，矇蔽了大腦，大腦都覺得他就那樣了。

    就像從前一樣，他總覺得自己做不到、辦不成，嘴裏念着念着，實踐出來，總是一塌糊塗。

    可一旦他自信起來，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努把勁，其實還是勉強可以跨過去的。

    努力努力，各種測試成績總分都上不了本科線的他，也能上一本……

    努力努力，實力根本沒辦法與SL次方同臺演出的他，也能融進團體中……

    蕭肖樂身體不住發抖、咬著牙，漸漸放空了自己的大腦。

    “樂樂，閉上眼，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虞越說。

    蕭肖樂咬著牙，慢慢閉上了發酸的眼睛，在疼痛得大腦混沌的情況下，進入了淺眠。

    鹿星洲剛趕到門口，就看到虞越將食指搭在了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懷裏躺著入睡的蕭肖樂，雖然緊鎖著眉頭，滿臉都寫著痛苦，可比起他見過的那些摘除腺體後群魔亂舞、一心求死的Omega，情況要好得多。

    “爸，我來守著他吧。”鹿星洲輕聲說。

    虞越點頭，慢慢將蕭肖樂轉到了鹿星洲懷裏。

    虞越悄悄離開了，留他們二人獨處。

    蕭肖樂後頸傷口上了包紮，滲出來一些血，只看一眼，鹿星洲都覺得自己的心絞了起來，絞得快裂開了。

    這個小倒黴蛋，怎麼一會兒不在他身邊，就要出事呢？

    鹿星洲的眼眶盈滿了淚，不知多久沒掉眼淚的他，此刻，總想大哭一場。

    他撫了撫蕭肖樂的眉頭，輕聲跟他說：“貓貓樂，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生氣了，你想怎樣撒野都無所謂。你一定要給我撐過去，別留我一個人，好不好？”

    他有些擔心瀕死的蕭肖樂換回地球，更擔心，地球的蕭肖樂就這麼死在了ABO星球上。

    “蕭肖樂，你別忘了，你如果死了，可能會害得另一個蕭肖樂死了。你說過，下一次互換身體，一定得是他想，他來換，你可不要食言，就這麼把他換過來，把他害死了。”

    鹿星洲的眼淚掉在了蕭肖樂臉上，恰好落在他的眼皮上，往下一落，合着蕭肖樂的淚，一塊兒流過他的臉頰。

    蕭肖樂稍稍抬了手，想幫他擦擦眼淚，指尖剛碰到鹿星洲的下巴，就無力地落了下去。

    鹿星洲伸手接著了他的手。

    二人掌心合併，生命的溫度與跳動相連，蕭肖樂劇烈地顫了一下。

    “蕭肖樂？！”

    “沒事，讓我睡一會兒。”

    蕭肖樂靠著一口飄忽快離體的氣說，他怕鹿星洲擔心，這幾個字說完，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剛纔那一下顫動，蕭肖樂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一種生命油盡燈枯，黃泉路大門為他開啟的感覺。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另一個蕭肖樂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