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肥子被安彌月趕出御書房後，也沒走遠，只是靜靜地站在屋外，望著夜空上零星的光點，守著屋內燈火通明處的安彌月。

    夜已深，便是蟬鳴都已漸眠，輪班的侍衛來來回回換了幾波，屋內的人卻還是沒有熄燈回宮休息的意思。

    小肥子嘆了嘆氣，倏忽聽到和他異口同聲的嘆息聲。

    “道總管。”小肥子按照宮裏的規矩，朝陳道拜了拜，很快便被陳道拉了起來。

    “客氣了、客氣了，這也沒有別人，你千萬別折煞我了。”陳道受不起這位的拜，他是怎麼也沒想到主子培養出來的暗衛原來還有個聞所未聞的零號。

    謝知非手底下的暗衛只有一百人，一個個身懷絕技、悄無聲息地活在市井之中，又或者隱匿在暗夜之中，每個人的真實身份都是未知，他們就只有一個數字的代號，數字越小、代表著暗衛的身份越高。

    原本守護安彌月的一直是暗衛一號，直到今天，眼前這人拿著謝知非親手刻制的零號令牌出現，陳道才知道原來這暗衛不止是一百個人，還有一個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零號。

    “陛下還是不肯休息？”陳道過來也是爲了催安彌月早點休息，她自從登基之後，基本上每天都只眯個一個時辰，現在知道謝書雲進京了，連眯眼的一個時辰都沒了，誰能不擔心呢？這要是讓故去的主子知道了，他陳道哪裏還有臉面啊。

    “嗯。”小肥子往屋裏望了眼，“陛下一直都這樣嗎？”

    陳道嘆了口氣：“是啊，不聽勸。”

    小肥子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交給陳道：“先前主子留給我的，想來現在應該是它出場的時候了，還勞煩道總管給陛下送去。”

    說完，小肥子便準備離開。

    “誒，你這是……”陳道低頭看著那封字跡熟悉的信。

    小肥子笑了笑：“我還有事情要做，告訴陛下無需擔心，明日一早我變回將謝書雲的行蹤送進宮來。”

    “如此甚好！”陳道還準備多問兩句，誰知一抬頭，那小肥子影子都沒了：“嗐，這暗衛一個比一個神出鬼沒呢。”

    陳道不敢耽擱，連忙進了御書房，把剛剛小肥子說的和送來的信一併交給了安彌月。

    接過信封的時候，安彌月的手都在顫抖。

    那是謝知非的信，她沒想到謝知非原來早就安排好了那麼多。

    “陛下……”陳道看著安彌月突然泛紅的眼眶，想要安慰，可真的開了口，卻不知道從何安慰而起，因為安彌月已經收起了所有的悲傷，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不能停在過去。

    安彌月拆開信封，信紙上空空地落著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她噗嗤一笑：“這傢伙……真是令人討厭啊。”

    信上寫著簡單的一句話：我和閻王爺說好了，會等你來了再一起去投胎的，所以別急著下來找我，不然下輩子我就喜歡別人去了。

    一聲難得的輕笑，屋內的氣氛顯得鬆快起來，陳道懸著的心似乎也落了幾分：能一秒改變安彌月心情的人，永遠就只有那個他了。

    安彌月收起信紙，習慣性地抬手把信封引向燭火，卻在火光找到信封一角的時候猛然收回信紙。

    她應該燒掉的，但是她又怎麼捨得。

    “陛下……”好像除了嘆息，陳道再也說不出第三個字來，安彌月總是懂事得令人心疼。

    安彌月重新拆開信封，伸手摸了摸上面熟悉的筆跡，淡淡地笑了：“討厭鬼，遲早找你算賬。”

    她留下了那封沒有任何筆跡的信封，燒掉了留著謝知非筆跡的信紙。

    安彌月小心地收著那信封，合上翻了好幾遍的書，對陳道說：“朕乏了，回宮吧。”

    陳道鞠躬作揖，轉身對外喊道：“陛下回宮。”

    ……

    第二天關於謝書雲的行蹤便送到了安彌月手上，簡單來說悄悄離開了春風閣的謝書雲哪也沒去，只是又換了個裝扮，回到春風閣，成了監視他自己行蹤的另一波勢力。

    安彌月放下這份情報，疑惑道：“所以謝書雲是發現了我們的人嗎？”

    陳道搖頭：“謝書雲如果真的發現了我們的人，肯定會直接動手清除，沒必要繞個大圈。”

    “所以……他是發現自己身邊還有一股來歷不明的勢力？”安彌月猜得八九不離十，但和謝書雲想的也一致，“除了我們的人，還有誰敢對謝書雲感興趣？”

    對於可能存在的第三方勢力，暫無頭緒。

    “算了，既然謝書雲這三日按兵不動，我們也不需要額外做些什麼，讓我們的人小心點，也許謝書雲是真的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暫時沒有動手罷了。”

    安彌月起身，穿上架在一邊的黃袍、戴上王冠：“今天可是長寧王進京的日子，作為代國的皇帝、謝書雲的堂哥，我怎麼也得好好歡迎他纔是。”

    再轉身，安彌月已經是站在大殿裡、受萬人敬仰的那個永安帝。

    “恭迎長寧王進宮！”

    大殿之上，恭迎的聲音一聲一聲被傳下去，文武百官站成兩排，一條鎏金紅毯直入殿內，氣派異常。

    永安帝起身以示歡迎，文武百官左右佇立目迎，給足了長寧王面子。

    可偏偏，來的人一點面子都不給。

    八個人、一抬金碧輝煌的轎子，招搖過市一般地走了進來。

    轎身紅檀木、雕刻著精緻的紋路，銀頂裹著絲綢黃布、極盡奢靡，一條質地輕薄的紅幃擋在前方，隱約能看到轎子裡坐的輪廓。

    見到這轎子的瞬間，除了安彌月，所有的朝臣臉色大變，這上朝敢坐著轎子來，那謝書雲真乃是當世第一人，完全沒把永安帝放在眼裏啊。

    禮部尚書李樹平當即把轎子攔在大殿之外，大吼道：“長寧王您這是成何體統，大殿之上乘坐攆轎，您眼中可還有皇上！？”

    轎內的謝書雲輕咳一聲，站在轎子邊上的陸飛立刻站到轎前，朝著大殿之上的永安帝叩拜行禮，這才說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們王爺本就身子骨不好，這連日趕路，意外感染風寒、足不能行，又想著今日陛下特請相見，可不能掃了陛下的興致，無奈之下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