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樹平一派的人緊隨其後，噗通跪下，一連串的“請陛下徹查此事，決不可姑息養奸！”此起彼伏，聽得安彌月舒坦。

    不過心裏舒坦歸舒坦，面上該裝模作樣還是得繼續裝。

    安彌月痛心疾首地指著謝書雲：“書雲堂弟，朕知道你原先在劉河那荒野之地，窮過哭過也難過，但是現在你回到京城了，又何必爲了一點錢財作出這般……這般醜事！”

    安彌月只恨手上沒有第二道摺子好讓她丟下去再砸一次人。

    安彌月痛心疾首地把頭一偏，完美地詮釋了不忍直視的姿態。

    誰知道謝書雲“噗通”一聲也給跪下了，他的脊背筆挺，跪在大殿之上硬是跪出了傲然之姿：“皇上明察，臣雖從劉河那來，卻從未乾過這般下作之事，我承認摺子上說的這位‘葉萩’姑娘確實遊族之人，也確實是追隨我從遊族入京，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

    謝書雲豎起三指，跪得堂堂正正，指天發誓：“葉萩是心甘情願來這京城，我一沒拐騙、二沒販賣，皇上明察，不過——”

    安彌月眯眼看他，謝書雲含笑回看。

    安彌月撇了撇嘴，知道謝書雲在等她問，默默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拿捏著慈父看敗兒的神色望向謝書雲：“不過什麼？”

    謝書雲樂呵了，話也就出來了：“不過我得承認，本王英俊瀟灑，遊族女子又向來熱情奔放，在那劉河就有不少遊族女子對我示愛，這葉萩也是其一，而且她比別人更能耐，知道我要回京了，硬是徒步跟著我們長寧軍一路追來京城。”

    “堂兄您是不知道啊，這一路上豺狼虎豹、跋山涉水的，那姑娘幾次三番想要放棄，可偏偏每次就被我瞧了一眼，她就又滿心歡喜地跟了過來，堂兄你給我評評理，這算是我拐賣人口嗎？若李大人覺得我這美色也算得上是利誘的話，那我著實百口莫辯。”

    謝書雲陰陽怪氣地看了李樹平一眼，隨後委屈巴巴地跪好，朝著安彌月眨了眨眼，錯覺之下，那眼神裡還帶著點淚花。

    安彌月沒眼看，索性把視線移到李樹平身上。

    李樹平自然不是師出無名，直接拿出一疊供詞：“陛下，這些都是被我們抓捕回來的遊族女子的供詞，她們都說是長寧王綁了她們的家人，這才被迫來到京城賣身，陛下若是不信，還可以直接提審相關人員……”

    “誰知道她們是不是串了口供，一起來構陷於我，陛下，長寧軍一直以來在劉河邊界鎮壓不安分的遊族人，此刻我剛剛回京述職，這遊族女子就一起被捕，誣陷於我，難道您就不覺得太巧了嘛？”

    謝書雲眼角一抬，邊上的兵部侍郎王平川當即開口：“陛下，長寧王所言極是，這幾年多虧了長寧軍在邊界對遊族打壓，此事確有蹊蹺，怎的一夜之間，就讓李大人搜出這麼多證據來呢？還請陛下明察。”

    王平川開口，他那一派的人也此起彼伏的來了句“請陛下明察”。

    安彌月面上略顯煩躁，大手一揮直言：“既然書雲你說自己是冤枉的，那就先去大理寺待著，如果你真的清白，朕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但倘若你有半個字虛假，就算你是朕的堂弟，朕也絕對不會輕饒。”

    “皇上英明。”李樹平美滋滋地領著手底下的人一眾朝安彌月叩拜。

    陸飛還有話想說，卻被謝書雲藏在背後的一個手勢打住。

    “堂兄，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去大理寺待上一待，還望堂兄徹查此案，還我一個清白，可千萬別被某些假證詞矇騙了去。”謝書雲說著還看了李樹平一眼，沒等李樹平發作，他就裝作若無其事地叩拜安彌月。

    安彌月點頭：“這是自然，李大人你將你手頭的那些人證物證轉交大理寺，週一，此案務必在一個月內給朕徹查清楚。”

    “是、是的，陛下。”大理寺卿原本站在大殿角落，此刻突然被安彌月點名，彷彿一夜驚醒一般，扶著官帽踉踉蹌蹌出來聽命，“臣必定徹查此案，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這兩句話也算是盡了表面的職，週一這官其實一直都當得很輕鬆，先前謝侯掌權，就怕自己的做的那點鬼祟被翻出來，於是直接架空了大理寺的權力，週一都好久沒審過案子了，哪裏想到永安帝繼位，上來就給他丟了個王爺的案子。

    安彌月點了點頭，對週一這表面話非常滿意，這纔看向謝書雲：“這段時間就辛苦長寧王在大理寺待上幾日，朕相信最後肯定能還你一個清白！”

    心裏卻在說：這段時間你就給我老實待在大理寺面壁思過吧。

    謝書雲笑答：“臣自然相信陛下會還臣一個公道。”

    心裏卻也懂：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構陷，也就李樹平被人當出頭鳥使而不自知，當今這朝堂之上，也就彌月敢這麼整我了，只是……想關我做什麼？打壓一下我昨晚的囂張？怕是有鬼……

    兄友弟恭，一個誠心徹查還其清白，一個感恩跪謝信其誠意，殊不知兩人各懷鬼胎，想的都和做的相去甚遠。

    謝書雲被押去大理寺後，安彌月捂著心口又是一陣演：“此時著實令人心痛，書雲是朕的堂弟，是朕親封的王爺，是助朕奪回家國的忠臣，朕實在不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嚴令大理寺卿週一徹查此案，此案一日不破，朕一日不上朝。”

    “陛下三思！”

    “無需多言，每日你們上奏的摺子，朕都會親自批閱。”

    安彌月大袖一甩，任性退朝。

    ……

    京城郊外，山野小路，絨雪紛飛，一輛馬車踢踢踏踏地沿著馳道平穩前行。

    安彌月裹著白色的長髦披風，靜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一幅歲月靜好的模樣，甚是養眼。

    邊上一位紅粉佳人，穿著點綴著珠寶的丹紅披風，紅紅火火，張揚肆意，美得觸目驚心。

    誰都沒有發現，在這輛馬車後，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一個不在計劃之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