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雲伸手按在安彌月的後頸，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兩人額頭捧著額頭，安彌月清晰地感受到謝書雲粗喘的氣息，他在剋制，他也在抖。

    四目相對，謝書雲笑了笑：“我說，該冷靜點的，應該是你吧，我的皇帝堂哥。”

    安彌月一愣，原本顫抖的雙手突然穩住，泛紅的眼眶終於不再有一絲的慌亂，她側著轉身，順勢把謝書雲的胳膊環到自己肩上：“我帶你回去。”

    “那些人可不想我們兩個都回去。”謝書雲笑了笑，安彌月的視線略過謝書雲，看到那些正往此處衝來的遊族人。

    安彌月停下動作，把謝書雲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又拿下來，她準備留下來拖住遊族的人，他們本來要對付的人就只是她而已，謝書雲應該走。

    誰知道，她剛剛把謝書雲的手放下來，謝書雲就突然抱住了她。

    “你信不信我？”

    信。

    不假思索，這個字就從腦袋裏蹦了出來。

    但是回覆謝書雲的卻只有沉默。

    “……”

    “好吧，我知道了。”

    謝書雲拍了拍安彌月的背脊，像是在安撫什麼小動物似的：“不說話就等於預設哦。”

    他突然抱著安彌月往邊上踩了一腳。

    咔嚓——

    疊在地洞上的脆弱樹枝被踩得嘎嘣響，等再沒了斷枝的聲音，安彌月整個人突然失重，和謝書雲一起滑了下去。

    遊族的人再趕過來的時候，就只看到一個彎彎曲曲、深不見底的地洞。

    “怎麼辦？這洞彎彎繞繞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而且掉下去了可未必上的來。”

    有人撿了一塊石頭往洞裡一丟，起初還能聽到一兩聲石子碰撞的迴音，過了一會兒徹底沒聲音了，也沒有聽到石頭落地的迴音。

    遊族的幾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從這裏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們倒是不擔心永安帝的安危，他們怕的是長寧王的命也搭進去了。

    領頭的男子眸光微暗，盯著那洞口不知道在想什麼：“如果主上問起來，就說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已經放了人了，永安帝和長寧王自己在密林裡走失、或者失足，都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事情。”

    其他幾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表態：“是。”

    ……

    屁股落地的時候，安彌月覺得自己骨頭都要碎了，不過等緩過勁兒來，她還能起身蹦蹦跳跳，說明也沒有傷得太重。

    “謝書雲？”

    剛剛掉進地洞之後，兩人基本就是在滑行，謝書雲抱著安彌月所有的摩擦都是他一個人在撞，不過後來這山洞歪七扭八的，安彌月和謝書雲的位置也是七顛八倒，兩人也都算是和這些石壁有過親密接觸的人了，然後最後一顛，兩人掉進了一個寬敞的大洞裡。

    安彌月走過去拍了拍謝書雲的臉，他肩膀上的箭已經斷的七七八八，只剩一小節卡在肉裡，上半身幾乎是泡了血池出來似的，全紅了。

    謝書雲沒有任何反應，安彌月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氣息。

    她連忙拉著謝書雲的胳膊，把人扛起來，帶到一邊比較柔軟的沙面上，找了些雜草鋪了個簡陋無比的床給謝書雲側躺著。

    “本來是真的想殺了你，現在倒好，你替我擋了一箭，倒是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趨勢了。”

    安彌月看了謝書雲一眼，他五官生得奇好，實在不像是什麼狼子野心，尤其是現在失了血色的樣子，倒是倍顯可憐。

    但怕也就怕在這裏，如果謝書雲這是不求功名利祿的人，那也就罷了，可若不是，一個人能把自己偽裝得如此無懈可擊，那這心機之深，真是望也望不到底了。

    安彌月探下身，“撕拉”一聲，直接把謝書雲的衣服撕開了，然後就看到某人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對著她眨了眨。

    原本心無旁騖的安彌月頓時臉紅了。

    謝書雲笑了起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怎麼就害羞上了？看樣子我們的皇帝堂兄真的是少不經事，怕是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幾次吧？”

    回過神來，安彌月也就冷靜下來了：“那自然是比不上天天睡在春風閣的書雲堂弟，起來，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謝書雲笑著坐直了，只是這坐起來的動作像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坐好了謝書雲的氣還沒喘過來。

    安彌月嘆了口氣，沒等謝書雲開口，伸手替他解開衣襟，露出傷痕累累的背脊。

    等她繞到謝書雲背後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氣：整個背上全是細細密密的劃痕，左右兩肩，差不多對齊的位置有著大同小異的傷口。

    原本結痂的傷口被摩出了新的傷口，血跡有深有淺、斑駁錯落很是嚇人；另一邊因為有支箭堵著，流血倒沒有這邊那麼可怖。

    “你竟然還活著。”安彌月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哈哈。”謝書雲虛弱地笑了聲，玩笑似的來了句：“有個人等著我呢，總不能英年早逝。”

    “春風閣的姑娘？”

    “我說不是你信嗎？嘶——”

    趁謝書雲注意力轉移，安彌月伸手扣着謝書雲傷口上亂七八糟的外物，從上面滑下來，謝書雲的背上多了很多不屬於他的東西，什麼小碎石、樹枝等等等……都和血肉糅在一起，快要結痂了。

    “嘶”完了，謝書雲笑了起來：“其實我成年很久了。”

    “所以？”

    “所以你不用像哄小孩子那樣故意轉移我的注意力，這點痛我還是忍得了的。”

    “哦，也是，是我瞎操心了。”安彌月一巴掌拍在謝書雲的肩膀上，避開了最大的兩個傷口卻撩撥起了小傷口細密的痛，“我都忘了，咱們長寧王被劍捅、被弓射都不會喊一聲疼的人呢。”

    “誒誒誒！疼的疼的！當孩子真好，請堂兄對我溫柔點。”謝書雲連忙改口，不再堅持成年人的尊嚴。

    就在傷口處理好的同時，不遠處牆上的另一個洞口突然傳來了動靜。

    謝書雲直接伸手捂住安彌月的嘴，他低聲道：“可能是遊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