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爭權
朝堂之上,頓時安靜。
唯有不知情的臣子倒吸了幾口氣的驚歎。
纏在傷口上、血跡斑斑的白布輕飄飄地被安彌月捏著,無辜又天真;原本應該和這白布上的血量旗鼓相當的傷口像是知羞了一般,細碎地藏起了所有猙獰的痕跡。
安彌月勾著唇、滿是笑意,拿著那塊白布往謝書雲的傷口上用力一擦。
“誒,疼。”謝書雲彎了彎胳膊,虛情假意地喊了一聲,一點不妨礙那可怖的傷口被擦掉表象的偽裝,露出一條細長、又無傷大雅的抓痕。
如果說這是安彌月派出去的殺手做出來的成功,那未免太看不起安彌月了。
這真正的傷口見了光,原本一個個等著謝書雲挑戰權威的牆頭草頓時啞口無聲,恨不能立刻跪下來給皇上道歉,就連跪在一邊、原本理直氣壯的陸飛,此刻也低下頭去,眼珠子靈巧地轉著,可也不想出什麼好的收尾來。
安彌月擦著那道約莫是指甲劃出來的傷口,笑著把白布按回到謝書雲懷裏:“書雲堂弟,聽聞你這幾日並非住在朕早前為你安排好的酒家裏,反倒是義無反顧地住進了春風閣?”
陸飛一聽,臉頓時黑了,沒想到這永安帝竟然連他們王爺的行蹤都查得一清二楚,心下當即有了決斷,正準備出來替罪,誰知道謝書雲先行開口了:“啊,是啊,這京城的姑娘都太水靈了,我一血氣方剛的大好青年,自然是難以自持。”
李樹平聞言臉都綠了,當即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暗搓搓地甩了甩袖,罵了句:“荒唐!”
安彌月笑了笑,對謝書雲現在如此坦白的態度一點也不驚奇,順著他的話問道:“嗯,可以理解,那不知道堂弟現在對自己手上的這個傷口,是不是又記起了些什麼呢?”
謝書雲拿著剛剛被安彌月拆下來的白布,又往自己手上纏了起來,兩隻手互相配合着,沒半點受傷的樣子:“哎呀瞧我這記性,我是想起來了,我這傷口是昨晚和春風閣的姑娘玩鬧的時候不小心弄去的。”
謝書雲纏完了胳膊,用著受傷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昨晚和那姑娘們玩什麼刺客的遊戲,再加上我這喝多了,這一時半會兒竟然把那些醉事聯想成了真暗殺,皇帝堂兄,你可千萬別和我這個混腦子一般見識啊。”
謝書雲往前一步,朝安彌月拜了拜,然後抬頭一笑,綻放了個人畜無害的純良笑容:“大家可都知道咱兩兄友弟恭的,和咱們父輩不一樣,您說是嗎?”
謝書雲的話看起來是給足了安彌月的面子,實際上安彌月也聽得出來,謝書雲這又是在威脅她了。
如今朝堂之上,看起來各方局勢都四平八穩,可若是她這個皇帝真的小肚雞腸,和幫過自己的逆賊之子鬧翻了,指不定多少“前朝之臣”爲了自保要搞事。
今日初見,謝書雲就能直接往她頭上扣這麼大一頂鍋子,若不是小肥子送來的情報,這會兒謝書雲已經成功在這些臣子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了。
安彌月心裏把人罵了個底朝天,臉上依舊保持著慈祥、和藹、帶著威嚴的笑容:“書雲堂弟言重了,你我兄弟齊心,朕又怎麼會因為這樣一點小誤會對你心生芥蒂呢?就是剛剛你所提的那些要求,為兄實在是無能為力,這國庫……”
“好說好說。”謝書雲本就吃了個大虧,他這最重面子的長寧王已經在殿前貽笑大方了,再要是傳出去他不知好歹地獅子大開口,那先前幫謝知非大義滅親的好形象就徹底成了處心積慮的小人之行了。
雖然我確實很像立刻弄臭了謝書雲的名聲,但……謝書雲用餘光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後的陸飛和兵部尚書王平川: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嘛。
謝書雲一改先前像是來討債的囂張模樣,畢恭畢敬地朝永安帝一拜:“皇帝堂兄,先前那些條件,我確實沒有顧忌到現在國庫的情況,要不這樣吧,這其他什麼的,臣弟都無所謂了,也就是那王府,確實還勞煩皇帝堂兄按照我這風水局再重新修飾一番。”
謝書雲抬手敲了個響指,跪著的陸飛立刻拿出設計好的圖紙走了過來,在謝書雲身邊“啪”地開啟畫軸。
那花裏胡哨的一長條設計畫稿直接滾到安彌月的腳下才堪堪停住。
陳道正準備開口嘲諷兩句這堪比皇宮的大工程,謝書雲手往畫卷上一指,先自我反省了起來:“我當然知道這上面的要全部完工是不太現實的了,所以我只求這塊兒地方,能完完整整地按照我的意思重新修葺一下。”
謝書雲這指也不是瞎指,他指的偏偏是自己臥室裏擺的至尊風水局。
安彌月其實不會看風水,奈何謝書雲怕別人不知道他那狼子野心似的,特意在邊上寫上了“龍尊風水局”幾個字,看起來是給他和安彌月臺階下了,實際上這臺階裡還藏著自己的小心思。
永安帝可以不給他攝政王的封號,但是不能不給他攝政王的面子。
安彌月算是看出來了,謝書雲今日過來,就是要討一個面子。
果然不是什麼安分的傢伙啊。
陳道和安彌月站在一側,這別人看不見,他可看得清楚,直接從鼻腔裡“哼”出了一股“大逆不道”的氣勢,沒好氣地說道:“王爺好是霸氣,給自己的起居之處安一個‘至尊’的風水局,倒也不怕龍威太盛,克傷了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在嘲諷謝書雲德不配位,當個土皇帝也得被黃袍晃瞎眼。
謝書雲笑著應下來,指了指這“至尊風水局”右側,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一個“二”字,笑道:“所以臣弟這才選了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號至尊風水局,怎麼着,也不能搶了皇帝堂兄的威望嘛。”
陳道和安彌月對望一眼,都看出了謝書雲今日大鬧朝廷的真正目的——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朝堂之上,他是僅次於永安帝的掌權者。
攝政王的名號可以不要,但是攝政王的權力,他當之無愧。
“皇帝堂兄,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