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鯤鵬，乃是世界少有的擁有兩種本體形態的生靈。

    當鯤鵬化為大鵬的時候，便和真正的金翅大鵬鳥一樣，一展翅便是九萬里，哪怕帝俊三人也是擁有金烏化虹之術這等頂級遁法的生靈，也不一定能夠追上全力逃跑的鯤鵬。

    因此，爲了不讓鯤鵬發現自己等人，提前跑路，三人在路上便隱匿了自己的身形和氣息。

    爲了以防萬一，甚至沒有敢全力趕路。

    不過三人畢竟都是準聖大能，即使沒有全力飛行速度也慢不到哪裏去。

    沒有耗費多長時間，他們就悄悄地摸到妖師宮的外面。

    於是同時，妖師宮中的鯤鵬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雖然沒有察覺到靠近的三人氣息，但卻感覺到了一陣心神不安，似乎有什麼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妖師鯤鵬，曾經是和白澤一樣，妖族天庭的智囊軍師之一。

    而相對於擅長趨吉避凶的白澤，他則更要狡詐和謹慎，從不會無視和自己有關的任何一絲異樣。

    感覺到心中不安的同時，他便開始了掐指推算。

    然而，越推算，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而他皺眉的原因，並非是推算出來什麼禍事，反而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推演出來。

    因為有時候什麼都推演不出來，便是最大的危險。

    “妖師宮暫時不能待了，不對，三界都不能待了，先去混沌之中避一下風頭，等查出了導致自己不安的原因，再決定要不要回來。”

    念及此處，鯤鵬直接站起身，連收拾都不曾，便要直接離開妖師宮。

    真正的智者，從不將自己置於不可知的境地。

    然而，他這次遇到的是對於自己無比熟悉的帝俊和東皇太一，等他察覺到不安的時候就已經遲了。

    妖師宮外。

    當鯤鵬踏出妖師宮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了三個傲然站立的身影。

    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站在右後方的陸壓無所謂，鯤鵬知道他在巫妖大戰後也活了下來，會出現在這裏也有可能，但是另外兩個人，卻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天黃陛下，東皇陛下？”

    當初在妖族天庭的稱呼脫口而出。

    震撼之餘，強烈的恐懼從心中涌了出來。

    畢竟他當年做的事情，帝俊殺自己十次都不為過。

    強自穩定了一下心神之後，他開口問道：“天黃陛下，東皇陛下，你們難道沒有隕落……”

    “本座當年確實隕落了。”

    帝俊淡淡地一句話，告訴鯤鵬當年看到的並不是幻覺，然後接著說道：“只不過現在，本座又回來了。”

    聞言，鯤鵬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祖龍、元鳳和始麒麟復活歸來之事。

    他忍不住又打量了帝俊和東皇太一一眼。

    莫非這兩人和他們也是一樣的？

    震驚過後，鯤鵬直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兩位陛下，你們回來真是太好了，老臣沒有想到餘生還可以見到兩位陛下……”

    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充滿了無盡的激動和喜悅。

    那十分真摯的情感流露，換一個人過來，或許真的以為，鯤鵬是真的為天黃帝俊和東皇太一的歸來而歡喜。

    可惜的是，面前的三人都知曉當年的真相，鯤鵬賣力的表演，換來的是三人不加掩飾的冷笑。

    “鯤鵬，你心中真的希望我等復生歸來？”

    帝俊譏諷地說道。

    “自然是真的。”

    鯤鵬不帶一絲遲疑地說道。

    他停下哭聲，但依舊有些哽咽地說道：“當年陛下隕落，老臣悲痛之下恨不得隨陛下一同而去。”

    “但是大戰之後，我妖族元氣大傷，老臣只能苟且偷生，以庇護妖族子孫。”

    “這無數萬年，老臣沒有一刻，不在期盼著兩位陛下能夠重新歸來，再次帶領妖族眾生。”

    說道這裏，他再次深深地磕下頭去。

    “老臣本以為這只是我的奢盼，但是沒有想到，老臣真的等到這一天了。”

    “是嗎？”

    帝俊似笑非笑地說道。

    “沒錯，臣願再次成為陛下的馬前卒，為陛下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鯤鵬表情鄭重地說道，彷彿帝俊一句話下，他就真的可以為其送死。

    “那你就萬死吧！”

    帝俊淡淡地說道。

    “啊……”

    鯤鵬楞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帝俊會直接讓他去死。

    “呵呵……”

    帝俊看到鯤鵬的反應，冷笑道：“鯤鵬，到了今天，你還在本座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莫不是以為，本座真的不知道你當年做了什麼？”

    在鯤鵬越來越差的表情中，帝俊的話宛若九天的寒風飄蕩在妖師宮前。

    “在天庭的時候，本座最信任的便是你，可是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一刻背叛本座的，也恰恰是你。”

    巫妖大戰的時候，帝俊被三大祖巫圍攻，而在關鍵時刻，他眼睜睜看著鯤鵬將自己的河圖洛書給盜走了。

    沒有了河圖洛書，他瞬間落入了下風，也導致了最終的隕落。

    到現在回想起那一幕的時候，他仍舊曆歷在目。

    帝俊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心痛問出了最後的問題。

    “本座自認當年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本座？”

    到了這個時候，鯤鵬也終於知道，自己當年的行為並沒有瞞過帝俊。

    既然一起都敗露了，他索性也就不再表演了。

    鯤鵬站起身，表情在一瞬間恢復了平靜，彷彿剛纔嚎啕大哭的不是自己一眼。

    “陛下既然問我為何要背叛，那我也不瞞陛下。”

    他淡淡地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是想要活下去？”

    帝俊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指著他厲聲說道：“若非當年那一戰你盜走了本座的河圖洛書，導致周天星斗大陣的威力大減，本座怎會隕落，我妖族又怎會輸？”

    “陛下，你錯了。”

    面對帝俊的指責，鯤鵬搖了搖頭，譏諷道：“當年那一戰，我妖族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輸，便是我不拿走河圖洛書，結果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天黃帝俊的眼睛眯了起來。

    “唉……”

    鯤鵬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難道你隕落一次之後，還沒有想明白嗎？”

    “洪荒雖大，但也只能有一個天地主角。”

    “人族要想大興，那麼妖族和巫族就必須要退出歷史的舞臺。當年的巫妖大戰，不過是爲了讓巫族和妖族給人族騰出位置而已。”

    他說出了當年最真實又最殘酷的真相。

    “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按照道祖和諸聖設下的劇本在進行而已，我們根本無力反抗。”

    “道祖和聖人要妖族落幕，那妖族便只有落寞，陛下你願意願意和妖族天庭共存亡，但我還想活下去。”

    “陛下，你或許想問，既然這樣，我只離開就好，為什麼還要盜走你的河圖洛書？”

    看著更加怒不可遏的帝俊，他的眼神彷彿看向了遙遠的過去，看向了那場早已落幕的大戰。

    “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這麼去做。”

    “但這也是道祖和諸聖計劃中的一部分，如果我不盜走陛下的河圖洛書，不毀掉周天星斗大陣，你覺得他們會放過嗎？”

    “我只有這麼做了，他們才允許我這個妖族天庭的妖師，在妖族落寞之後繼續存活下去。”

    “陛下，你覺得，我當年有反抗的機會嗎？”

    面對鯤鵬的反問，帝俊張口就要說話，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鯤鵬說得並沒有錯。

    道祖和諸聖既然決定人族是未來的天地主角，那麼妖族和巫族就必須將這個世界讓給人族。

    這不是巫族和妖族能夠改變的事情。

    聖人之下皆螻蟻。

    哪怕自己是天庭妖帝，準聖巔峰，麾下妖軍無數，也依舊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只要不成聖，自己的性命和未來，便永遠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一刻，無論是天黃帝俊，還是東皇太一，對於證道混元大羅金仙，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對於混沌系統的任務的執行，也更加堅決。

    帝俊的眼神不斷變化，最後嘆息一聲說道：“鯤鵬，當年那些事情，其中有什麼樣的隱情，背後又有什麼算計，本座都不想再管了。”

    “河圖洛書，你該還給本座了。”

    “陛下，老臣可以將河圖洛書還給你。”

    鯤鵬說道：“只是，若我將河圖洛書還給陛下，可否放我一條生路。”

    “不能。”

    帝俊搖頭，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論當年是因為什麼原因，但你終究是背叛了本座，而本座的規矩你也知道。”

    “死亡是背叛者的唯一下場。”

    “果然，陛下還是當年那個陛下，一點都沒有改變。”

    鯤鵬笑著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陛下若是想要河圖洛書，還請自己來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