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王曉盺再也忍不住了。她捂住臉，哭了起來。

    即使她們兩個互換了名字，可是她只做了六年的王黎昕，卻做了二十年的王曉盺。

    所以現在，王曉盺這個名字，已經屬於她了。

    周晗看向王曉盺，心中的情感十分的複雜。

    她的經歷縱然十分的讓人唏噓，可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應該向前看。

    “她畢竟是你妹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親人。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那你也不能殺人啊……”周晗低聲說道。

    只是，在周晗說完這句話之後，王曉盺卻猛然間抬起頭來，看向她：“事情沒發生在你身上，你說的當然輕巧，你根本不知道，如果只是當年的事情，我怎麼會這麼做？”

    周晗愣了一下，難道是王黎昕回國之後，兩個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周晗不在說話，王曉盺接著說道：“是，那麼多年了，當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我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反正一輩子那麼短，很快就過去了。我該失去的，不該失去的，都失去了。當她回來的時候，我是高興的，我以為，我黑暗的生活中，出現了一束光。”

    她吸了吸鼻子，“她帶我買以前見都沒見過的衣服、吃從來沒吃過的食物，雖然那本該屬於我的。可是看見她過得這麼幸福，我心中雖然有小小的不甘心，卻沒只是不甘心。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她這次回來，根本不是來看我的。”

    “她得了肝癌，等了三年都沒等到合適的肝源。再等下去，命都沒了。所以這個時候她想到我了，兄弟姐妹之間配型成功的機率本來就高，更何況我們是雙胞胎。爲了活命，即使被我這個吸血鬼纏上也無所謂，就算是當年的真相被公諸於世也可以。抱著這樣的心態，她回國了。”

    在王曉盺講述的時候，在場的人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打斷，就這麼靜靜的聽著王曉盺的訴說。

    這些話、這些故事，在她的心裏想必已經憋了很久了吧？

    或許，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

    “我的人生一直都是黑暗的，自從她離開，我整天都擔心她。但是每次來領養的家庭，我都打起精神，好好表現。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六歲了，我已經記事了。他們都不願意領養我，他們更願意領養那些一兩歲的孩子，他們什麼都不會記得。會把領養者當成親生父母，不像我，一輩子都會記得自己的親生父母。後來，我才從院長那裏得知，妹妹能在六歲的時候被領養，是孤兒院很多年來都沒發生過的事情了。

    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每過一天，希望就會少一點。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中，每天都期待著奇蹟發生。孤兒院的生活談不上好，可是也不能說不好。最起碼能吃得飽穿得暖，我應該知足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早上醒來的那一刻，心中完全沒有了期待。從此以後，就那樣機械的生活著。活著，好像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說到這裏，她抬頭，看向周晗：“你們找到李雋強了是吧？”

    周晗點頭，“對。”

    王曉盺又自言自語道：“像是我這樣的人，真的很容易感動的，因為從小到大，除了六歲以前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沒有人對我好過。所以有人對我好一點點我就覺得他是愛我的。李雋強給我做了一頓飯、給我買了一個五百塊錢的項鍊，我們就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那個時候，我十七歲。

    那個時候，他說考上大學也沒用，還不如早早出來工作。於是我沒去參加高考，直接去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他說遲早我們都是要結婚的，讓我和他住到一起，我就在滿十八歲的那一天，把我在孤兒院的東西全部都搬到了他家。

    後來，他又說，做人體模特比我工作要好。賺錢多還輕鬆，即使不願意，可是我還是去做了。每次躺在那張床上，忍受著這些人的目光和在我身上游走的手的時候，我內心有多屈辱，他從來不知道。”

    蕭琛艿和周晗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

    做人體模特，不是被李雋強逼迫的嗎？用那些照片和影片來逼迫她做的嗎？怎麼在王曉盺的嘴裏，卻成了自願的？

    “我們看過你的日記，你的日記上說，做這個是被迫的。”周晗提出了疑問。

    王曉盺沒想到，他們連自己的日記都看過了。聽到周晗的話，她沉默片刻，許久之後纔開口。

    “這個是我自願的，那個時候年紀太小，被他勸了幾句就上臺了。以為我是在爲了我的愛情付出，卻沒想到這就是一條不歸路。被強迫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周晗皺眉，心中已經有了某些預感。

    她也是看過王曉盺的日記本的，那種被逼迫的感覺，那種窒息的感覺，即使是文字，她也能感同身受。

    因為日記中敘事部分少，大多都是描述自己的感受。所以當時他們都以為李雋強逼迫王曉盺做人體模特，從未多想。

    可是現在，王曉盺竟然說她做人體模特竟然是自願的，那麼那件被逼迫的事情，一定是比人體模特更加的難堪和過分。

    看到周晗臉上的同情的目光，王曉盺無奈的笑了笑：“你覺得我可憐嗎？”

    周晗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知道，此時的王曉盺恐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別人同情的目光了。

    她也知道，自己也不應該去同情王曉盺。

    畢竟，無論她經歷過什麼，都不應該成為她殺人的理由。

    周晗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王曉盺卻沒了說下去的心思，低聲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她看向蕭琛艿，因為蕭琛艿的目光在她說了這麼多之後，依舊還是淡然的。

    蕭琛艿點了點頭：“想吃什麼？”

    王曉盺想了想：“什麼都行。”

    蕭琛艿起身，出去給她叫了飯，一份魚香肉絲蓋飯，香味十足。